喻珏這話一出口自己就先感覺不妥。
但是他仔細一想,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沒錯。
院牆邊懸挂的衣物有些樣式格外小,溫渺明顯是穿不下的。
三張凳子不偏不倚的圍着石桌擺正,“一家三口”四個大字浮現在喻珏腦海裡,打得他猝不及防。
他本以為溫渺隻是結交了新的朋友,沒想到僅僅四年不見,她連孩子都有了。
喻珏一時間懵了,不知道該拿出何種反應,一雙眼睛像貓似的,瞪圓了看着溫渺。
溫渺為他的話迷惑一瞬,不知道他怎麼想到這方面去。
眼見着他眼眶開始泛紅,下意識解釋:“不是的……”
“溫姐姐!”
稚嫩的童音打斷了她的話,也打破了這古怪的氣氛。
已經九歲的菖蒲像個小炮彈一樣撲進溫渺懷裡,獻寶似的拿出一個粗糙的草編螞蚱。
“你看!這是我親手編的螞蚱!”
随後很快注意到一旁的喻珏,她有些警惕地收起螞蚱,躲到溫渺身後,悶聲悶氣地問:“他是誰啊?”
那聲溫姐姐一出口,喻珏就知道自己誤會了。
想起自己剛剛那副姿态,趁着菖蒲一心一意撲進溫渺懷裡,他有些僵硬地把頭轉了回去坐直,耳尖發燙。
正懊惱之際,聽見菖蒲的問話,喻珏忍不住豎起耳朵,想聽聽溫渺會怎麼向别人介紹自己。
“這是我的一位故交,姓喻,名珏。”
溫渺摸了摸菖蒲頭頂一個丸子發髻,向喻珏介紹道:“這是菖蒲,還有……”
“阿樂。”
阿樂剛追着菖蒲進院子,就聽見自己的名字,有些茫然地擡頭:“啊?”
三年下來,她不僅身高抽了條,或許是常年習劍的原因,長相中帶了一絲英氣,但性情卻依舊憨實。
“阿樂,過來。”
聽見溫渺喚她,阿樂就走過去了,也注意到喻珏的背影,有些疑惑。
“這位是?”
她的态度比菖蒲要平和多了,以前周身那些防身的尖刺,經過安詳生活的洗禮早已軟化。
“這是我的舊友,喻珏。”溫渺耐心複述。
“喻公子好。”
阿樂恭謹地喚了一聲。
喻珏适時起身,轉過去,臉上的熱意已經消下去不少,神情自然許多。
他挂上禮節性的笑,開口道:“不用多禮,你們既是溫渺的妹妹,我也會把你們當做親妹妹看待的。”
阿樂被他的相貌驚了一下。
雖然溫渺一直對喻珏的相貌沒有别樣的态度,但常人見了,實在是忍不住驚歎一聲,世上竟有如此姝麗的男子!
隻一眼,心中天然便生起兩分好感來。
雖然喻公子言語中說不要客氣,但既然是溫姐姐的朋友,那便是長輩了,還是要敬重些好。
阿樂面上應承,心裡卻這麼想。
“喻珏要在這裡住上一些時日,你們好好相處。”
溫渺道,喻珏這兩個字念起來渾然不像方才二人獨處時那麼别扭。
阿樂點頭,菖蒲也沒有再縮在溫渺身後,而是跑去拉上姐姐的手,兩姐妹一起時,她總是格外粘人。
小孩子的警惕心去得很快,親近的人都在,也就活躍起來了。
菖蒲好奇地去看喻珏,這還是四年裡唯一一個登門拜訪的溫姐姐的朋友呢。
然後她就看見了桌子上吃了一半的桂花栗子糕。
“喻公子也喜歡吃栗子糕?”
菖蒲學着姐姐喊喻公子,小小年紀的她這樣喊聽起來怪模怪樣的。
但喻珏沒有在意這個,他的注意被話中的一個字吸引了,笑意微收,發出疑問:“也?”
“我也喜歡吃栗子糕!”
菖蒲完全沒發現喻珏這個簡短疑問下的暗潮湧動,帶着小孩子的炫耀之心說:“溫姐姐給我買了可多栗子糕呢!”
原來是這樣。
喻珏眼神一暗,心裡湧上一股莫名的滋味。
我就說她怎麼會随身帶着新鮮糕點,原來是給别人準備的。
明明……
明明以前都隻給我一人的。
他笑容僵硬,道:“這樣嗎?溫渺對你可真好。”
菖蒲看不出他臉色,還興高采烈地說:“當然啦,溫姐姐是天下第一大好人!”
阿樂卻看出來了,原本因為喻珏樣貌升起的微微好感立刻被對妹妹的保護欲壓了下去,她微微側身擋住菖蒲,警惕的看着眼神不對的喻珏。
察覺到阿樂的小動作,喻珏不以為意。
他人的态度他從來不在乎,隻除了一人——
溫渺。
溫渺不能變,也不許變。
他們理應是這世上最契合的道友才是。
喻珏眼神沉沉,袖中的拳攥得死緊。
察覺出不對,溫渺出聲道:“時候也不早了,先備膳吧。”
阿樂點頭,拉緊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菖蒲:“今日路上看見有賣生馄饨的,瞧着不錯,我就買了些回來,很快就好。”
說完,她帶着菖蒲就去庖屋了。
于是院内隻留下溫渺和喻珏兩人。
秋千架旁,白衣和紅衣相對而立,氣氛沉默。
最終,還是溫渺先開口:“怎麼了?”
她每次都不知道喻珏為何生氣,他又不肯解釋,讓人很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