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率先執筷夾菜,阿樂和菖蒲這才也跟着拿起筷子。
溫渺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一定要她先動筷才開始用膳。
正是黃昏時候,微風吹得人心生惰意。
溫渺夾住碗裡最後一粒米放進嘴裡,然後放下筷子。
“阿樂。”
阿樂突然被叫名字有些愣愣的,還扒着飯的筷子一下子停下來,呆呆地看向溫渺,眼神疑惑。
“我想了一些時日,菖蒲快六歲了,也該識字了,我想送她去女子書院,你覺得呢?”
書院!
阿樂眼前一亮,她當然知道菖蒲這個年紀已經可以讀書識字了,隻是以前交不起束脩,所以不曾想過。
世道艱難,世人不屑于女子求知。
雖開設有女子書院,但束脩高昂,非達官貴族子弟者,根本繳納不起。
“當然可以!謝謝溫姐姐!”
阿樂如今跟溫渺說過的謝謝已經數不過來了,但那些感恩之心從來不曾減淡分毫。
“隻是等菖蒲去了書院,就得每日接送了,這裡實在路遠,不如我置辦一套近處的宅子吧?”
溫渺是認真考慮過才說出這番話的。
她來凡界隻是為了修心,住哪裡都無所謂,要是能讓阿樂姐妹倆方便一點,換個地方也好。
“不要!”阿樂立馬反駁,“我可以送菖蒲去,一點也不遠。”
買宅子在溫渺看來不算什麼,但對阿樂來說,她欠溫渺的已經夠多了,實在沒有必要再因為這點小事給溫渺帶來麻煩。
溫渺見她有些抗拒,便不多提了,隻道:“好。”
商量間,晚膳也吃完了,阿樂又有了兩分力氣,主動攬下洗碗的重任。
折騰一天,夜已經很深了,阿樂躺在床上抱着妹妹,迷迷糊糊地嗅着床鋪上皂角的香味,漸漸沉入夢鄉。
第二日,用過早膳,溫渺便帶着阿樂和菖蒲一起去邺城内。
這條林間小路并不是第一次走了,但阿樂還是覺得陌生得緊。
菖蒲在一旁蹦蹦跳跳,摘了兩朵小花攥在手裡玩,充滿活力。
不到一刻鐘,就出了林子。
奇怪,之前路也這麼近嗎?
阿樂腦海裡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但很快又被纏上來的菖蒲打斷。
“姐姐!大馬!”
她們如今走在官道上,風塵仆仆的高頭大馬拉着車廂從路中跑過,掀起一地灰塵。
“嗯。”
阿樂也很少見這種馬車,有些新奇地去看。
興許是自己記錯了,畢竟那日都是溫姐姐背着自己走的,記不清路程的長短也是正常。
抛開這個念頭,阿樂牽着菖蒲有說有笑的跟在溫渺背後,走在這條以往從沒有踏足過的官道上,卻十分安心。
……
“入城費一人一文!”
城門處站立的士卒不耐煩的大聲吆喝,防止眼前這列隊伍裡有不知道的試圖蒙混過關。
溫渺帶着兩個小姑娘排隊。
隊伍慢慢前進,她忽然感覺袖口被扯了兩下,低頭一看,阿樂神色緊張地看着前面。
溫渺順着她的目光往前看去,城門的布告出貼着一張畫像。
畫裡是一個佩着劍的女子,身旁站着一高一矮兩個黑影。
憑借着良好的目力,溫渺看清了旁邊那行小字:
七月二十日,此兇徒于輕安巷斬二十餘人數指,同行者為一少一幼兩乞丐,現賞銀十兩緝之。
收回視線,溫渺安撫地拍了拍阿樂的肩,示意她不用緊張。
養了一個月,她們現在可以說已經完全變了模樣了,就算是碰見原來同住一個巷子裡的人也認不出來。
況且……
負責收入城費的士卒頭子吊兒郎當地坐在椅子上,這一文錢一文錢的,他實在是提不起興緻。
啪。
耳尖聽到紙張與桌面接觸的輕響,他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一看,喲呵,一千兩銀票,來大生意了。
“丙二十五。”嗓音淡然。
頭子擡頭去看,一身白衣的女子身旁站着兩個一看就養得不錯的富家小姑娘。
他随意掃了一眼,沒有多問,伸手招呼那站崗的士卒:“小程!”
士卒屁颠屁颠地跑過來,語氣谄媚:“老大,什麼事。”
那頭子于是又懶洋洋地躺下,吩咐道:“丙二十五,摘了吧。”
被稱為小程的士卒心領神會,走到布告欄,揭下了右下角寫着丙二十五那張,疊好遞過去。
頭子接過,塞進懷裡,對着面前三人揮揮手:“行了,進去吧。”
這樁生意就算是做成了。
今日之後,不管這丙二十五犯的是什麼事,都已做結案處理,不論誰來問,犯人都已捉拿歸案,自缢牢中了。
這就是規矩。
官府的規矩。
賞銀百倍,錢到案消。
……
負責登記的書童坐在椅子上犯困。
笃笃。
敲桌子的聲音把他吓醒,還以為是書院的先生來了,連忙坐直。
一擡頭,一個白衣姑娘站在面前,見他清醒了,溫和一笑,往旁邊走了兩步,露出身後圓嘟嘟的女童。
“勞煩給我家小妹登記一下。”
書童揉了揉眼睛,拿出記名冊,問:“叫什麼名字?”
“菖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