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曾困擾她好些時日。
再後來,師妹師弟一個個都學會了禦風術,溫渺也再沒用禦風術搭過人。
如今再做這種事,還真有些陌生了。
掌下的肌肉僵硬緊繃,溫渺怕他像師弟們一樣掙紮,緊了緊手中的力。
但喻珏并沒有做多餘的動作,安靜的沒有動彈。
溫渺安下心,專心辨認起方向來。
用了術法,行進速度加快了許多,雖然剩餘路程更長,卻花了更短的時間到達。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
綠色的、紫紅色的圓潤小果子擠擠挨挨的壓彎了枝頭,溫渺落在林子邊緣,等喻珏站穩,第一時間松開了環住他腰間的手。
“這片李子林是我前些時日才發現的。”
溫渺撥開層層疊疊的枝丫,摘下一個紅得發紫的,從懷裡摸出一方手帕,仔細擦幹淨了,遞給喻珏。
“嘗嘗?”
剛摘下的熟李看着很是飽滿,叫人一眼就明白它的汁水有多充沛。
喻珏擡手接過,難得有些慚愧,知道自己誤會了。
溫渺還真是帶他來摘果子的,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些險惡心思。
他垂眸避開對面的視線,玉白的指尖隐沒在面紗下,绯紅的紗襯得肌膚更加白皙。
溫渺安靜的等着他品嘗,卻掃到他微紅的耳尖。
喻珏皮膚白,那一抹淡紅也就格外顯眼。
好像之前并不是這樣的。
溫渺無意識回憶。
“這果子挺脆,但有些酸了。”
喻珏的聲音喚回溫渺的目光,她重新聚焦在他的臉上。
面紗是靈器,把他的下半張臉遮得嚴實,溫渺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單看他的眉頭,就知道面紗下一定是一副苦瓜臉。
喻珏說得還是有些委婉了。
實際上他已經被酸得口中津液橫流,正疑心溫渺故意拿了不熟的果子給他,擡眼就看見她臉上淡淡的笑意。
溫渺看出了他的心思,沒有急着解釋,而是引着他到一棵李子樹近前,擡手壓下一根果實累累的枝條,教他如何分辨。
“李子未成熟時呈青綠色,味酸且澀。越接近成熟,顔色越趨于紫紅色,也越甜,但也是酸甜各半。”
言罷,溫渺見喻珏還是沒吭聲,知曉他不信。
于是她擡手摘了一顆差不多紅的李子,擦幹淨咬了一口,才道:“李子本身的風味就是酸中帶甜,道友應當是有些嗜甜才不能接受吧?”
喻珏身子微不可查地一僵,态度狀似自然地說:“溫道友說笑了,我平日裡最不喜甜食。興許,是我這顆要格外酸些。”
溫渺看着他強作鎮定,耳尖卻更加紅豔,不置可否,沒有再提這茬,心中升起模糊的感覺。
喻道友這人,性子好像并不是初見那樣不可接近。
溫渺默默在心中更新了喻珏的形象,伸手撫過腰間的儲物袋,地上便出現一個竹籃。
她提上籃子,開始把個頭飽滿的李子一個個摘下放入其中。
跟在後面的喻珏忍不住開口:“不是讓我來和你一起摘的嗎?”
溫渺沒想到他還記得這茬。
顧忌喻珏的傷勢,她才沒有再提讓他一起,但既然他這麼主動……
溫渺摸出一個新的竹籃給他,囑咐:“摘小半籃就可以了。”
喻珏拿着竹籃有些新奇。
他以前在修真界時倒也摘過果子,不過那些都是靈果,一摘下來就要用特制的玉盒裝好,防止裡面蘊含的靈氣流失。
像這種隻用竹籃盛裝的普通果子,他還是第一次碰見,難免有些好奇心。
那一襲紅衣在林中實在好找,溫渺隻要一擡頭,就能看見喻珏忙忙碌碌鼓搗的背影。
恍惚間,好像又回到當初在宗門修行的日子。
小弟子們都很調皮。
他們中大多數,也是第一次接觸真正的修真界,看什麼都好奇,常來院子裡問她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大師姐!你院子裡這棵樹是不是被鎮壓的大妖怪!”
“大師姐!吃靈草的坨坨獸和吃靈果的坨坨獸有什麼不一樣嗎?”
“大師姐……”
所以她得時不時看顧,免得他們因為誤摘什麼毒花毒草,在床上躺好幾天。
讓人哭笑不得。
不過現在,她已經不是大師姐了。
溫渺收回視線,壓下那些淩亂的思緒,專注于手下的事。
估摸着摘了一整筐以後,她就停手了。
在林中轉了一圈找到喻珏,他不知道在幹嘛,提着籃子傻傻地站着。
“喻道友,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被她的聲音吓了一跳,喻珏僵硬轉身。
溫渺神色莫名,看了他一眼,修士耳聰目明,他不應該早聽見自己的腳步了嗎?
又瞥了一眼喻珏手中的籃子,滿滿當當的一籃,個頭顔色都還不錯。
他還是有兩分用處的,這樣也不算白吃白住了。
溫渺想着,道:“你運功不便,還是我帶你回去吧。”
喻珏沉默點頭同意,不見剛剛去摘果子時那副雀躍模樣。
這是怎麼了?
他這副狀态引得溫渺多看兩眼。
難道他也和師弟們一樣,讨厭這種趕路方式,隻是不便明說?
溫渺試探伸手,對面并沒有閃躲。
不是因為這個,那是因為什麼?
她忽然目光一頓,不着痕迹地掃了一眼喻珏腳邊,有些無奈。
所以說,明明是個小孩子性子,為什麼老裝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餘光掃到對面緊張攥緊的拳頭,溫渺沒有指出,而是自然地移開目光,接過他手中籃子收入儲物袋中,一副什麼都沒發現的姿态。
照舊道了一句得罪,帶着他騰空離去。
原地,隻留下一個被咬了一小口的青澀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