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模糊了他的五官輪廓,這幅近在咫尺卻看不清的模樣偏偏最容易迷惑人心。
書上說,對的人繞十萬八千裡,還是會相遇,真心喜歡過的人,再見面的時候也還是會心動。
可青春懵懂的年紀哪知道誰是對的人,在岔路口分道而行,就從一見如故到一别陌路。
手機震動聲喚回了星見月跑遠的神思,是何乙的電話。
時昶還在窗邊,他拿起杯子喝了水,脖頸微仰,喉結顯了出來。
低頭時,視線再一次穿過枝桠落在她臉上,神色懶懶的,像是在說:你接呗。
星見月坐到花壇邊,按下接聽鍵。
何乙問她在哪兒。
帶着狗坐車不方便,她實在是走不動了,“你真的别等我了,我準備去吃東西,吃完就回家。”
何乙又問:“跟誰啊?我認識嗎?”
星見月擡起頭,這個角度能看清時昶的臉,模糊在光暈裡的氛圍感帥哥脫離濾鏡後的臉比精修圖還要帥,就好比挑了個屁股有六片花瓣的山竹但剝開後裡面竟然有七瓣果肉。
她說:“他在學校很有名的,帥哥,大帥哥。”
電話那邊的何乙跟她開玩笑:“你不是不看臉嗎?”
“長大後發現别的都是虛的,靠不住,還是看臉比較實在,臉騙不了人。”星見月拍拍旁邊的位置,巧克力輕松地一躍而起,坐在那裡。
何乙嗤笑:“怎麼聽着像是吃過虧。”
“隻是享受當下而已,”星見月去不了圖書館,跟何乙說聲抱歉,挂了電話。
時昶喝完一杯水,靠在窗台上。
他最近心情似乎不錯,眼裡總帶着點笑。
“多聊會兒呗。”他說。
這幾棟樓進進出出幾乎都是一中的學生,星見月把衛衣的帽子扣在腦袋上,“再不下來我就走了。”
“你走了還吃什麼,”時昶站直身體,“等我兩分鐘。”
他回房間換褲子,T恤沒脫,在外面套了件沖鋒衣。
姜冬也不想重複換鞋,開了門,就在門口問他好沒好。
他在洗手間整理發型,剛起床,短發左翹一撮,右翹一撮,他索性回屋拿了頂鴨舌帽戴上,酸奶有幾天沒見他,走哪兒跟哪兒,尾巴都快搖飛了。
“不帶酸奶?”時昶換鞋時順手揉了它一把。
姜冬也說:“它和巧克力老是打架,路上一直在叫,可兇了。”
“那就留在家看門,”時昶把狗往裡抱,迅速關上門。
姜冬也先下樓,他慢幾步。
星見月剛起身,一個染了一縷白毛的中二突然從她身後竄出來,舉着一束花,“小也,我喜歡你!”
巧克力被吓了一跳,對着白毛連叫好幾聲。
它一叫,樓上的酸奶也跟瘋了一樣,狂吠。
不等姜冬也反應,時昶就已經開口罵人了,“喜歡你爹的頭,不想挨揍就趕緊滾。”
白毛顯然不是第一次被阻撓,“我是真心的,喜歡是一種被愛情物質催化的化學反應,控制不了,你是她哥也管不着。”
時昶笑都懶得笑,“化學考三十幾分,還懂化學反應。”
水果店門口放了一堆甘蔗,時昶抄起一根,隔在白毛和姜冬也中間,白毛被甘蔗抵着往後退。
如果是把槍,白毛已經被打成篩子了。
“你放心,我肯定管她一輩子,”隔開三米多,時昶才滿意,“以後說話就站這麼遠,近了報警。”
白毛翻了個大白眼,“我跟正在追求的女孩說句話就犯法了?”
“她不反感,算是追求,她不樂意,你就是騷擾,”時昶把甘蔗遞給老闆,“這根我要了,榨汁。”
白毛不服氣,試圖把花硬塞給姜冬也,巧克力撲過去擋在姜冬也面前,不停地叫,驅趕白毛。
星見月裝作快要拽不住狗繩的樣子,白毛有點怵,如果被狗咬一口可就虧大了,即使不甘心,他也隻能騎車走人。
“好狗,”時昶摸摸狗頭。
老闆給了他一個蘋果,他去水池洗了洗,掰成兩半,其中一半又分成兩塊,把果核咬掉,坐到花壇邊喂巧克力,看它喜歡吃,又繼續咬下一塊的果核。
姜冬也在看老闆削皮榨汁。
星見月蹲在地上,小聲問:“我媽說她有一次去找琴姨,碰見你哭得撕心裂肺,你說你妹妹不見了,有這回事嗎?”
時昶愣了幾秒,把嘴裡的果核吐在手裡,側眸對上她的眼睛。
看樣子是真的。
“小也在哪兒走丢的?”她隻知道姜冬也跟她一樣是單親家庭。
“她小時候住在南川,”時昶扭頭看着姜冬也的背影,低聲道,“舅媽是難産去世的,本來兩家就不同意他們在一起,親家沒做成,直接成了仇家。男人大多薄情,沒過幾年,她爸就又找了一個。”
星見月聽着一陣唏噓。
時昶說:“小也不是自己走丢的,是有人不想要她了。”
星見月突然就理解時昶為什麼會把妹妹看得這麼緊,如果換作她,别說白毛了,黑毛黃毛綠毛都紅毛不行,什麼毛往妹妹身邊湊,那都得被她罵。
“幸好找回來了,”星見月小聲說。
“好甜啊,”姜冬也拿着兩杯甘蔗汁過來,遞給星見月一杯,“我哥不愛喝太甜的東西,剩下的切塊了,一會兒吃完飯回來再帶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