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成想聯系動物保護協會,但是想了想距離,動物保護協會趕來應該還需要一段時間,他們不是專業人士,附近也沒有動物園,隻能做些暫時處理。便和上一世的秋嘉年說了一樣的話:“我們可以先聯系協會,再去班上籌錢,大家一起救他,這樣拴着也不是辦法。”
如果最後籌不滿,他會去找孫父幫忙,雖然無論如何,靳河大概會把這筆錢算到自己身上,想方設法地在之後還回來。孫澤成了解靳河,他平日對人冷漠得很,但是責任心很重,尤其是被歸為“自己”範疇内的,比如說他的傷口,他的家庭,他的衣服,靳河都不會假手于他人。孫澤成不能理解,但也在慢慢學着去理解。
靳河點了點頭:“行,說我暑假之前都會退還。”
孫澤成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怎麼還?”
靳河一打眼,給人的感覺就是瘦,感覺抱一下就是一把骨頭,套在黑色短袖裡,也顯得有些寬松,他坐在地上想了想,顯然是他計劃之外的支出:“搬磚,我姨父那邊的,他帶我混進去。”
看着孫澤成有些擔憂,他本沒有必要開口,但還是猶豫地補了一句:“還成吧,他會幫我一點,一個月下來的錢應該夠醫藥費,可能還能換雙鞋。”
“那我也去吧。”孫澤成握了握拳,驚世駭俗地開口。
秋嘉年在一旁咳了一下,他記得上輩子孫澤成上也是逼不得已上工地,出來後就像被剮了一層皮,這回沒想到是這位大公子主動去吃生活的苦,還早了這麼多年。
“你以為工地是過家家?”秋嘉年有些不贊同,要是孫父知道了,高低得把人從工地上揪回來一頓好打。
靳河也皺眉,像是覺得他瘋了:“我也是在靠場外的地方幫着做些雜活,結錢我姨父勻給我,算是零工,不然就是雇傭童工了。”
這樣的話孫澤成再去,就像是他要把靳河這一點清粥白飯的錢也給分了,但是後續還有食物和喂養,即便最後保護協會帶走,在這之前也肯定有額外的花銷。孫澤成不怎麼轉的腦子忽然靈光一現:“我也一起,這猴子算是我倆一起養的,成不?”
孫澤成湊近靳河,靳河往後仰着身體,有些不太舒服他的靠近,他沒有培養這種分享的觀念,在他的世界裡,隻有屬于他的和不屬于他的,家裡每天的花銷都要算得緊巴巴,靳河實在沒有餘力去想不屬于他的一部分。孫澤成驟然提出來,靳河是想拒絕的,但是又明白自己可能支撐不了:“……可以。”
“行,那我從綠色市場上買點水果和蔬菜。”孫澤成從兜裡熟練地摸出手機,遲千聲已經繳獲了兩部手機,大概沒想到他還有第三部備用機,綠色市場是主營新鮮有機水果蔬菜的門店,有自帶配送功能,隻是價格有些高,普通家庭不可能每天買入。靳河看他這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冷了臉:“現在吃的這麼好,你有想過以後怎麼辦?我們沒有正規場所養猴子,就算是協會和保護區也沒辦法負擔每天從綠色市場購進食材。”
孫澤成反應過來,退出了軟件,有些愧疚:“那怎麼辦?”
靳河深吸一口氣:“我給你發數字,我去普通市場買,市場沒有憑證,我可以給你錄音。”
孫澤成知道他是怕自己懷疑他報多報少,擺了擺手,靳河在生活上要比他成熟老練得多,想問題也想得更長遠,那頭靳河已經不由分說地列出了每種菜和肉的大緻單價,跟他算好了一周的量。
秋嘉年罕見地當了背景闆,看着他們一來一回地有些樂,但也不好打擾下去,轉頭看孫澤成已經看着那列果蔬單子眼睛發亮,他被養得驕縱慣了,向來是佩服那種能夠獨當一面的人,要是離了孫父,他現在訂個車票酒店都要劃拉半天。在他眼裡秋嘉年就是那種全身寫着“可靠”的人,現在這又多了一個,是靳河。
靳河很有規劃,也沒有打算一直養着猴子,即便是将它救了出來,他也很有分寸,至少秋嘉年沒有看見他手臂上有露出抓痕,而他剛剛僅僅是路過這隻猴子旁邊,就差點被咬到。秋嘉年的動物緣不算好,除了孫澤成家裡邊那兩條和随主人的憨兮兮的狗之外,其他的小貓小狗見他就撓。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明天教務處就該發現這隻猴子了,成年人的辦法更多,教務處主任雖然常年繃着一張臉,但是是個熱心腸的人,當天就驅車找了專業人士,驅車趕去附近的醫院做了簡單治理,随後送去了動物保護協會。
當初主任驅車遠去的時候,他還見着靳河站在欄杆旁邊看着,等到遠處車影都沒了才轉身進教室。
秋嘉年想着自己的事,他認為這一次甚至可以先去找老師,避免靳河被誤會,重蹈上次的覆轍。他們現在站在這裡,總歸有三個人,但三個人也不是很夠,平日裡靳河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秋嘉年思索着,轉頭想往外走,腳步卻頓住了。
有人一直在休息室牆邊看着。
他心忽然一沉,走上前去,那人倒也不避,但也是沒再往裡面瞧,小眼睛笑眯眯的,仿佛什麼也沒看見。秋嘉年帶上了休息室的門,皺了皺眉看向李瑞陽:“有什麼事嗎?”
“沒事。”李瑞陽好像也沒糾纏的心思,他隻是裝作友善地撓了撓腦袋:“今天剛從田徑場跑步回來,之前沒來過三中,有些好奇,想到處看看。沒想到是你們的後花園。”
秋嘉年沒信半分,開口想解釋,但是李瑞陽邁開步子跑起來,他邊跑邊指了指手表:“時間不夠了,我先走了,我爸該說我了。”
再回到器材室的時候,孫澤成和靳河已經将裡面收拾了一遍,秋嘉年也沒瞞着:“剛剛李瑞陽路過,不知道有沒有看見。”
孫澤成心大,猴子藏在裡面的桌子後面,又被仰卧起坐的器材擋着,他和靳河還坐在門口的位置挑揀着地上的水果,摸了摸頭道:“應該是沒有的,可能好奇我們在做什麼,小猴子剛剛也沒叫。”
他們對李瑞陽沒有惡意,因此也沒有過多揣測。秋嘉年的目光卻越發沉了,上一輩子在這天之後,教務主任就找到了這裡來,這世界上會有這麼巧的事?當初他以為是小猴子自己發出叫聲把人引來了,但是大早上的也沒什麼人會去田徑場後邊的器材室觀光,想來那一次他們就被李瑞陽看見了,隻是當時秋嘉年在室内和靳河聊天,沒注意門外,而這次是秋嘉年站在門邊看着兩人聊天,餘光撇到了。
靳河也不以為意,他認為看見了隻要解釋就行了。
但是在第二天,靳河來上學的時候就在桌子上發現了一張便簽,上面寫着請勿傷害動物,還有幾個同學的名字跟在後面,和請願一樣,接着戴着圓眼鏡的教務主任就進了門,冷着聲音說:“找靳河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