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謝過江大人與江二公子擡愛了,但阿璃性情頑劣,恐非二公子良配。還望江大人替阿璃轉告一聲,望江二公子能正視本心,莫要草率決定。”蘇璃說這話時,語氣淡淡,言辭舉止的禮數倒還周全,隻是神色上的細節能瞧出幾分她對此并不感冒。
江尹何許人也?
年不及而立便已在京城做官,這固然有他父輩的功勞,可他本身的能力定然也是極佳的。别的不談,察言觀色可是最基本的能力。也便是蘇璃這一番話,讓他是徹底明白,自己那堂親,怕是沒有半分機會。
也不知這蘇大小姐究竟是心有所屬,還是隻是單純對翰語喜歡不上來?
他不清楚。但他清楚的是,自己再和蘇大小姐談論這個話題,那本就淡泊如水的交情,該要向着負方向發展了。
正當江尹打算道歉告辭之時,一聲有些不合時宜的嘲聲響起:“江二公子可真是深情,竟還要江大人幫忙求親,真是一出好戲。”
蘇璃與江尹的目光一同轉向了聲源方向——
那是一個少年,年齡恐怕也就十歲出頭,身子骨都還沒開始抽條。他身着月白輔以金線的短打,雖是意圖透露幾分武人的氣質出來,可惜這衣裳的配色之高潔、紋線之考究、面料之華貴,可非尋常武人能擁有的。
——學武人裝樣子,可最後也隻是浮于表面。
此時的他,正坐在一人多高的圍牆上,一腿曲着踩在牆面上,另一腿則是自由散漫地晃悠着,嘴裡還學着書中的俠客那般叼着草莖,瞧着倒是潇灑自在。
不過,單就這少年還沒長開而顯得有些女相的秀氣面容,一眼就能認出,正是王爺家的世子,宇文淩。
王爺宇文天衍與其妻單氏琴瑟和鳴,感情極佳,一生一世一雙人,故而不曾納妾。伉俪二人共育子女有三——
長女封号花璇,是為花璇郡主;
世子宇文淩,暫無封号,故不可稱郡王,隻以世子殿下作稱;
幼子宇文蔚,尚在襁褓之中,少以見人。
眼前這翹着腿坐在圍牆檐上的少年,便是王爺家的世子宇文淩。
沒辦法,王爵之位擺在這兒,蘇璃便同江尹一齊先行了見禮。
宇文淩對于這等禮數似乎并不感冒,他揮了揮手說了聲免禮,便從圍牆上輕巧地跳了下來,落地安穩。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仰着頭看了看江尹,似乎覺得不妥,又站在了一旁的假石之上,這才滿意了些許。“就是可惜了我那笨蛋姐姐,居然還對這心系旁人的江二公子起了愛憐之心。啧,情情愛愛,未免太讓人癡愚。”他搖頭晃腦地說着,語氣帶了幾分唏噓,總有幾分令人啼笑皆非的老氣橫秋之感。
江尹稍稍皺眉,世子殿下的這番話雖然并沒有直言翰語如何,但光聽這語境及其語氣,顯然是瞧不上翰語的,這才替他長姐花璇郡主打抱不平。
雖說世子所說的并非是他江尹,可在外人面前,他們終是一家人,哪怕态勢對立也理應一緻對外。更何況,他與翰語的關系不錯,世子殿下身份高貴不假,可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
“殿下,舍弟雖非經天緯地之才、治國安邦之棟,但所握文韬武略尚可在當前安身立命。不求潑天富貴,但保一世順遂。殿下為何會覺得,郡主瞧上翰語便是盲目了呢?”江尹這時說話也稍微端着了,不再如同和蘇璃說話時那樣溫意平和。
畢竟,他是來尋蘇璃說媒,身份是江翰語的堂哥,僅代表他江尹自己。如此一來,自然是要溫柔以待,以免惹得佳人不快。
而現下同宇文淩可便不一樣了,他還代表其身居的官位,代表了整個江家。若是王爺親至,自是給幾分情面。至于一尚未加冠的世子,何須懼了這毛頭小子?
故而,才有了這一段話。
蘇璃安靜看着他們二人,尚未出言,心中卻是樂了。反正兩邊同她都沒有太大關系,這馬上就要針尖對麥芒的局面她自是樂得吃瓜。
真有意思,江二公子心裡喜歡的是蘇大小姐,而花璇郡主那個口嫌體正直的傲嬌卻衷心于江二公子。三角戀雖然爛俗,但其戲劇性也是管夠的,不是麼?
“非也,江大人誤會了。”宇文淩搖頭晃腦地說着,哪怕面對着江尹硬氣起來的語氣也沒有惱怒,其人倒是有着和這個年紀不太相稱的穩重,“先前我是說,江二公子本就心有所屬,可我那傻姐姐偏就傾心于他,這般飛蛾撲火之行徑,如何能不算作是癡呢?對于江二公子,我等年歲尚小,自是欽佩有加,可沒有一分一毫的貶低江二公子的意思,還望江大人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