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宗内,打獵這種事奏倒也沒少幹,算得上是輕車熟路了,不一會兒便揪了一對兔子回來。
可是,很快她便犯了難。
她以往主要負責打獵,處理和烹饪并非她主事的,最多幫忙打打下手,更多時刻則是在摸魚。所以,如何處理這兩隻剛斷氣的兔子,對她來說倒是一道難題。
之前曲弦那家夥怎麼做的來着?他就是彈了彈琴,便完成了第一步的放血,後面甚至還能在一首曲子的時間之内,剝下了完整的皮毛,順帶把難以食用的内髒給分離了出來。
唔,難度怎麼樣不好說,畢竟自己也沒試過。但那看起來确實騷包,迷倒了不少路過的小姑娘,烏葉那般性子都能歎上兩句,也便隻有自己堅定不移地鄙視他。
雖說奏也會琴法,而且還是從竹歌那裡學來的,用來對敵拼陣自是不容小觑,但要說做這種精細活兒……好像還真有點困難。
不過,也不是不能試試?
奏洗淨了雙手,盤坐在地,裙擺撐開,倒沒有之前長裙的那般飄逸了,甚至露出了一小截白嫩的腿兒,踝骨的弧度足以動人心魄。
她取了琴置于腿上,而兩隻灰兔子便躺在她身前。瞧這架勢,頗有種“對兔彈琴”的既視感。不過,這可不需要兔子能聽懂曲中意,隻要兔血、兔毛、兔肉能聽懂就好啦!
正當奏準備啟奏之時,洛魂恰此時從樹間翻身落地,神色平靜地走向了奏。
“我來吧。”他道。
“那不行,我抓的兔子,要做你自己抓去。”奏習慣性地跟他犟,随後在想是不是對這好歹也是幫了她點忙的家夥态度好點之時,洛魂已經颔首離去了。
“……”
哼,這家夥,活該沒人喜歡!
奏不知怎的,又開始生氣了起來,本來已是靜心斂息的心境,便由此亂掉了,第一個音,便與預想有了些偏差。
自然,那倆兔子也便……
紅月隐,藍月匿,天地暗色。
當洛魂回來的時候,手裡提着兩條魚和一隻野鴨子。鴨子瞧着像是死了個通透,一動也不帶動的,魚倒還是在他手上沒事撲騰幾下,以此彰顯自己生命力的卓絕以及下鍋後的鮮嫩。它們會是一鍋好魚湯的。
奏依然在原地輕柔地撫琴,像是述說着夜的曼妙、風的輕柔,演繹着夏夜記憶裡蛐蛐兒的歡快鳴叫。琴弦的顫動,同樣也是心弦的微顫,由此便有淡淡的離家感傷萦繞心頭。
但即便這樣,洛魂也沒法忽視那本該是兩隻兔子的位置,如今隻見一攤血迹。
洛魂沒問那兩隻兔子的下落,奏也沒說。在沉默中,洛魂取了刀刮魚鱗、去内髒、而奏以琴聲和之,當真是夜裡的天籁。
不過,當洛魂掏出一口鍋的時候,這天籁也難免岔了一個音,雖然洛魂沒聽出來——畢竟他沒那麼懂聲樂。
于是,琴聲和着的,又多了魚湯的鮮香。
不過很快,奏便不滿意了,她的琴聲便不該彈給洛魂這個沒點鑒賞能力的笨蛋聽——這絕不是因為魚湯太香她饞蟲被勾出來了便不想彈了。
于是,奏盯着魚湯,洛魂就着溫熱的水拔着鴨毛,又是一番靜谧之景。
最後,終于吃上了鴨子、喝上了魚湯。其實并不算什麼人間美味,洛魂的手藝,也就勉勉強強。但出門在外,吃頓熱乎的實屬不易,在宗門時對吃食還有些挑剔的奏,如今也随和了不少。
奏甚至還喝了幾口酒——邵允的楊梅酒,洛魂舍得拿出來了。
顯然,奏的酒量比洛魂還差許多,喝上兩口便說起了胡話——
“喂,是你把我從大典上搶走的,魔域不拿你開刀怎麼抹得開臉面啊?”
這妮子,盡會給自己開脫,一點鍋也不肯沾。說到自家宗門,稱謂竟也變成了“魔域”,當真有趣。
最後,奏躺倒在了洛魂腿上,嘟囔着誰也聽不懂的胡話,睡了過去。
洛魂飲酒不多,恰是微醺。給面染酡紅的聖女殿下蓋了一層毯子之後,平靜又泛了淺淺霧氣的眸子,望向了夜空。
值此,雲霧歇,月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