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又道:“你修為高深,務必要冷靜再冷靜,不管不顧發瘋,不知要誤傷誤害多少人,身為強者,心性沉着乃是根本,否則便是災難,至于你母親,她不會有事,風熠定會救她,而你……”
想挑明說風煜與姬月之間不簡單,恐怕沒想他什麼好,又怕白雲鶴不肯接受不願相信,略一思考,鄭重道:“務必保全自己,哪怕是為了我!”
說完,便解了白雲鶴身上的定身咒,白雲鶴身形一閃如疾風掠過,直飛向城牆之上,不見蹤迹,而此時城樓之上金光漫漫,射出道道極光,令人不可直視。
韓淵立即追上,跳上城牆,闖入金光之中,頓感周身熱浪滔天,不禁汗流浃背,滿面赤紅幹燥。
定睛一看,原是一顆巨大的火球懸在眼前空中,如金烏落日,盡情釋放光芒熾熱,照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熱浪讓韓淵極不舒服,心中莫名極為排斥,白雲鶴卻撞向火球,雙掌按在火球邊緣,瞬間,按在火球上的手掌便有一陣黑煙飄起,滋滋烤聲傳出,光聽聲音便讓人不禁聯想到那皮肉炮烙之痛,可白雲鶴卻仿若未覺,反使全力向内推去。
“白雲鶴!”韓淵大叫一聲,頗為惱怒,上前将他強行拉退,捏過他的手掌一看,兩掌手心已面目全非,輕輕一碰便掉下肉來。
他生恐火種沾染到白雲鶴身上,慌不擇路用手猛拍白雲鶴掌心,掌心很快更爛,露出還未烤熟的鮮紅的血肉,白雲鶴吃痛一聲,道:“我沒事!我沒事的!”
韓淵才反應白雲鶴隻是被燙傷,并未染上火種,急道:“此火極危,你先别動!”又望向火球,原是火球之外有一道奇異的靈力将火勢盡數包裹,才使得人靠近時隻覺得燙而不會被火焰波及。
但是太陽真火如此強大,是誰有這能力将之鎖成一團?
順着這道奇異的靈力看去,火球之下,風熠一手掐訣,口中默念咒語,這道奇異的靈力正從他指尖緩緩流出。
白雲鶴喊道:“你在對我母親做什麼!”就要沖出去,韓淵死死抓着他的手腕,又望回那道火球。
火球之中,姬月盤腿而坐,胸口巨大的血洞猶在,那血洞正在心髒位置,她的心髒已是被霍骁那一槍完全震碎,按理來說必死無疑,可是在風熠的手下,她卻又慢慢活了過來,太陽真火在風熠靈力的包裹下,彙聚至極時便成了方才姬月吸收真火将真火煉化成的氣,這些氣跳躍着撞擊風熠的靈氣,卻被風熠的靈力逼入姬月體内,以此保住了姬月的命。
白雲鶴也看見了這一幕,他從不笃定地覺得風熠對他們母子懷有任何好意,可是他的母親此刻确實正在好轉。
他問道:“我母親……”
韓淵道:“他在救你母親。”又道:“花機在哪?”眼神尋去,發現另一側地上有一團白球,定睛一看,那正是渾身被燒得焦黑的花機,身上被蓋了一件雪白的外袍。
他牽着白雲鶴奔過去,白雲鶴立馬便蹲下扶住花機,叫道:“花機!花機!”
“别亂動!”韓淵制止雙手顫抖的白雲鶴,将花機接過,隻見花機死死蜷縮着,渾身皮膚被烈火燒得慘烈,沒有一寸可看的地方,四肢皮肉被燒化,粘膩蜷縮成一團球狀,已無法搭到他的脈。
白雲鶴顫抖着自己同樣破爛的手輕輕拉了拉花機的手指,花機抱着自己,手指與小腿皮膚黏住,稍一用力,便被白雲鶴拽下,皮肉散開,露出食指白骨。
韓淵道:“别動他。”除此之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燒成這幅慘狀,縱然他總厭惡花機針對自己,此刻也是不免心驚,不忍多看。
連他都如此,更遑論白雲鶴。他立即摸上花機頸部,邊道:“别擔心、别着急、總之……你先冷靜!”他實不知該如何勸白雲鶴,事情鬧到這一步,他隻覺得……有心無力。
也許他太高看自己,其實自己什麼也做不了,就像前世,即便他自诩強大最後還是難逃一死,在這些人都争鬥中,他隻能被各方勢力裹着走,怕這怕那、輸此弱彼、束手無策!
真是、真是想和這群人拼命啊!!
可是他必須冷靜,隻能冷靜!他身上背着的不隻是他一條命。
強行壓下身體的不适,多的一句話卻再也說不出來,仿佛隻要再張嘴,立馬便能吐在這裡,也不知将吐出來的是血還是什麼,總之難受,渾身的難受,無法言說的難受。
一片火海在韓淵腦中揮之不去,他疼得腦袋快要炸了!!!
白雲鶴不敢再動花機,面色慘白、神情茫然,軟跪在地,雙手無措地捂住腦袋,又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張着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倏地,他深深拜了下去,跪拜在地上,雙手緊緊抱着頭,身軀抽動,口中發出陣陣低吼聲,極是恐怖。
韓淵分出一隻手握住了白雲鶴的肩,這是此刻他唯一可以安慰到白雲鶴的方式。
忽然,一個焦急的聲音闖入了韓淵腦海中:“走!”
他瞪大眼,不确定聲音的來源,卻忽覺得身體瞬間好受了許多,仿佛一切傷都被轉移到了旁人身上,漸漸地半點不适都沒了,心神也穩定下來。
他回望四周,隻見到風熠神色不明地盯着他,莫非是他?絕無可能,此人詭異無比,天生與他不對付,他自見風熠第一眼便對他有種生來的厭惡感,比之旁的神族厭惡更深,譬如許木生,雖為神族,他卻并無任何讨厭,雖說初時見木生軟弱是想利用木生的能力,可後來何嘗不是真心相待?想來他應是不在乎對方究竟是神是人還是鬼,隻要心懷善念,這世道就該給予其活路,他也願與之為友,但是風熠這人,他卻是見一面便多厭惡一分,連自己也找不到具體的原因,仿佛是前世的仇家,欠有未償的罪債,對風熠半點好感也提不起來,一絲話語也不會當真。
并未見到任何人說話,韓淵意識到這聲音或僅是從自己腦海中傳來,聯想到重生以來諸多的不對勁,什麼事他都不再覺得奇怪,也在腦海中問道:“誰?走去哪?你是誰?”
沒有回應,仿佛方才隻是幻聽。
他與風熠對視,風熠卻已閉上了眼睛,持羽扇的手飛快掐訣,不知又在算什麼東西。
不管了,不論所聽是真是幻,總歸此處龍潭虎穴,本不該久留,越快離開越好。
他叫道:“白雲鶴。”
白雲鶴沒反應,過了須臾,白雲鶴口中傳來咳嗽聲,韓淵正要再叫他,便見他微微擡了一下背,頭還是低低垂着望着地面,手撐着地,咳得極是用力,而地面上,一道鮮紅的血流緩緩蔓延開。
他在咳血!
韓淵手一緊,突然,感到指腹一動,立即扶住花機,用力再按了按,道:“活着!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