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殺心頓起,拄着劍起身,擡頭去看白雲鶴,隻看到天光大亮。
項鴻一死,以他靈力催動的魂陣便就此消散,三面魂幡掉落下來,如垃圾一般躺在地上,與之一起的還有十幾個不知還有沒有命在的人,橫七豎八地倒在四周,悄無聲息。
白雲鶴早從殿頂飛落下來,跑進列英殿内,殿内的人圍在一起,正在共同施法,而這群人包圍的中心,隐隐能看到還躺着一個人,天地四周間飛來的靈被他們的法力煉化,最後全部歸入那個躺着的人體内。
那是誰?
韓淵很好奇,他見到白雲鶴跪在地上,雙手緊緊握着那人的一隻手臂,那條手臂極細,細得像一個幼童,卻又并非是幼童的長度,應該是一個女人的手臂。
莫非白雲鶴還有未婚妻,心上人?
正納悶,花機從他身側沖了上去,也奔向那一群人中,握住那人的另一隻手臂。
見到花機上前,韓淵終于回過神來,不對勁,不對勁,不管那人是誰,白雲鶴已完全中了這群神族的蠱惑了。
他大喊道:“白雲鶴!”
白雲鶴連頭也沒回,仿若未聞。
韓淵擔心不已,提劍向前跑去,剛邁出步子,便被一個人擋住去路,正是英全。
“滾開!”他舉着劍砍了上去,但他實在沒什麼力氣了,三兩招便被英全輕松地卸掉了手中的劍,一掌推倒,滾落台階。
十幾階台階滾完,他迅速爬起來,強打着精神,十分警惕。
台階之上,英全俯視着他,道:“這裡沒人會殺你,你不必害怕。”
韓淵冷笑道:“我會怕你們?”
英全臉上是一副全然看透的不屑,沒回答,轉身向前走去,韓淵走上台階,發現他走到了項鴻身邊。
不知他要幹什麼,韓淵怒道:“離他遠點!”
他盡力快步向前,卻見英全并非是要對項鴻的屍體做什麼污辱之事,隻見他将劍立在腳下,迅速解下身上的外衫,半跪蹲下,将外衫蓋在項鴻的屍體上,又随手理了理淩亂的衣角,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這才起身,收劍往殿内走去。
此刻所有人都往列英殿聚集,外面已沒什麼人了,四周靜悄悄地,也沒人注意他。
韓淵掃了一圈四周,松了一口氣,心想這個時候跑倒還能勉強跑掉,可他絕不能就這麼走了,白雲鶴還在這裡,他不能跑。
究竟是什麼東西能蠱惑到白雲鶴?
他不斷思量,仍然想不通那究竟是誰,這片刻的時間,忽然一雙手過來抓住了他的雙臂,他一驚,握拳就砸了過去,來人一個閃身躲過,一手握住他的拳,道:“是我。”
雪白的身形在眼前一晃,韓淵便知道他是誰,反手抓住了他,迫不及待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兩人皆有一刻沉默,白雲鶴定定地凝視着韓淵,運起靈力渡入到韓淵體内,始終沒說話。
好一會,韓淵才問道:“他們究竟和你說了什麼?”
他想不通那個人是誰,幹脆就不想了,他隻想,什麼情況下白雲鶴才會被他們三言兩語蠱惑?白雲鶴孤自進去列英殿最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是什麼話讓他這麼快動容,以至于動手殺了項鴻。
韓淵想不明白,所以他問。
白雲鶴卻道:“我……不知道。”
他神色極不自然,似乎在努力克制着什麼,說完這句不知道,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他拉着韓淵走進列英殿,來到那個躺着的女人面前。
那個女人平躺在一方小床上,床邊用蠟燭、銅錢、紅線等畫了一個陣法,她就躺在陣法中央。
這個女人看着不像個活人,頭發蓬亂毛躁,面容蠟黃,像是死了,但死得并不安詳。女人臉上布滿了許多皺紋,如那些常年疾病纏身、痛苦不堪者一般,光是讓人看着皺紋,便似乎看見了她生前備受煎熬的猙獰模樣。
女人像是一個餓死的難民,她太瘦了,瘦得完全脫相,又仿佛一具風幹多年的幹屍,但這具風幹的屍首,在衆人的法陣中,還保留着一絲微弱的呼吸。
韓淵問道:“這是誰?”
白雲鶴拉着韓淵的手驟然抓緊,緊到發疼。
他道:“是我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