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鶴道:“如果你想看的話。”
韓淵知道他一定想看的,便道:“那就看看吧。”
身旁有人看出韓淵與白雲鶴是外來人,特意給他們介紹,這故事是民間編撰的,但雖說是編撰的,可那編故事的人據說特意去見過花将軍,問過了,故事保真。
這故事每年萬妖夜都要在這演一遍,乃是此地最受歡迎的劇目。
再看台上,故事結構很簡單,采花女救了黑豹,黑豹傷好之後開始報恩,兩人一來二去看對了眼,就拜了堂成了親。
二人成親的第二年,妖族起義,小黑豹痛恨神族,選擇了參軍,讓采花女在家等他。
這一等就是好幾年,幾年後,小黑豹成了将軍,率領軍隊回來,他帶着采花女一起打仗,這段日子,兩人極為甜蜜,花将軍攻城略地,解救百姓,花夫人妙手仁心、救死扶傷,夫唱婦随,配合默契。
但很快大戰來臨。
那一年,是神族最後猖狂的一年,也是打仗最激烈的一年,那是最後一戰,神族窮途末路,抱着必死之勢反撲,韓淵最清楚那一戰的兇險,久戰不下,血流成河。
花将軍奔赴戰場,幾度失聯,采花女久等不到捷報,反傷員不斷送來,操勞同時,因憂思過度,動了胎氣,胎兒早産,又遭寤生,性命垂危。
縱然不知道結局,結局也幾乎早能預料。
為了映襯這灰暗的心情,連天空都被設置地灰蒙蒙,為之後的不幸埋下伏筆,不少觀衆看到此處,心已悄悄揪了起來,明知結果,仍然擔憂。
城破則家必亡,前線的花将軍不敢戰敗,渾身浴血,背景的厮殺聲與女子凄厲地喊聲混在一起。
韓淵感到身後白雲鶴的氣息抖了一下。
直到氣氛低到不能再低,所有人憋着一口氣要背過去時,哇地一聲,嬰兒的啼哭聲響起,一道金光灑向台上,天亮了,大捷戰報傳遍天下,戰場将士的高喝之聲此起彼伏,在無數喝彩的人群中,有一個戰甲被人斬掉一半的将軍逆着人群往外沖,跑過屍骨、跑過人群,耳邊的嬰孩啼哭聲随之綿長,越來越響,終于,将軍停下了,停在一扇門前。
他扶着門框,跌跌撞撞往前走了兩步,嘴角的笑意剛浮起又凝住,一名婢女哭哭啼啼地抱着一個嬰兒來到他面前,将孩子遞給他,便掩面痛哭不止。
花将軍看着懷中的孩子愣了愣,幾乎當場跪下,他在戰場都從未跪下過,他三步并作兩步沖到床前,床邊的血腥味不比戰場淺薄半分,床上的人靜靜地躺着,臉色慘白,滿頭冷汗,閉着眼睛,微微蹙着眉,看起來,似乎是睡過去了。
花将軍将孩子往旁邊一放,伸手摸向花夫人的臉,可是一片冰涼,他将靈力渡入花夫人體内,也已毫無作用。
啪!
驚堂木重重拍下,台上一切畫面皆熄滅,隻剩下迷蒙一片黑色,台下衆人終于回過神來,潸然淚下,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不管了,相擁而泣。
旁邊有隻小白鼬哭地更是撕心裂肺,長着小爪子就朝韓淵扒了過來,韓淵一掌推開他,回頭,隻見白雲鶴眼眶泛紅,神情感傷,隻是極力壓制着,靠深呼吸來調節,仰頭看天,不讓眼淚落下來。
韓淵以免這群不知分寸為何物的小妖怪們再來抱自己,忙拉着白雲鶴出了人群,安慰他道:“生離死别終究難免,你要節哀。”
白雲鶴是個感性的人,緩過神來,便道:“我的母親一直很思念小姨,小時候,母親在睡夢中也常常念叨她。”
又道:“如果不是我父親,小姨便不必少時離家,如今可能也就不會死了。”
如果沒有他父親,他的母親或許也不會是如今的樣子,哪怕從此不會有他,可至少不必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受盡病痛折磨。
如此一想,仿佛他家中的一切悲痛,全來自他的父親。
他不自覺握緊了拳頭。
韓淵道:“人生看似有很多種選擇,其實往往隻有一種選擇,人們稱其為命運,有人不甘于命運,但再如何不甘,過去都是改不了的,你非要這樣覺得的話,未來,你可以多照顧照顧花機嘛。”
白雲鶴沉默,又堅定地點了點頭。
賀兄說得沒錯,過去不能改變,但未來,他可以努力讓所有人都過得好一點、更好一點。
他道:“賀兄,謝謝你。”
韓淵道:“又謝我什麼?”
白雲鶴道:“多謝你常常開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