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淵心下不忍,閉上了眸子,一滴淚落下,顫聲道:“我也死了。”
他又睜眼看着韓思謀,靜靜道:“天下知道我死訊的那一刻,我是真的死了,死了十年,魂魄不得往生,今朝有幸借他人之身重活,在此遇到你,也許是你我未盡的緣分。”
頓了頓,韓淵想到他的作為,又道:“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将我死的怨恨撒在無辜者身上!”
韓思謀朝着韓淵磕頭,邊磕邊說道:“小人有罪,小人有負将軍!有負韓家軍!小人任憑将軍責罰!”
韓淵捏緊了拳頭,努力壓制着情緒,說道:“韓家軍的每一個人都曾立下誓言,群雄逐鹿,興亡苦民,百姓何辜?因此,韓家軍所到之處,無論百姓曾在何人管轄之下,無論其是否認同韓家軍,韓家軍皆不許欺壓屠戮百姓,有違令者,殺無赦!”
他沉聲道:“你還記得嗎?”
韓思謀道:“我記得!我不敢忘……将軍的話我都記得!”
“記得……好!”韓淵點點頭,緊皺眉頭,阖眸不再看他,沉默片刻,又拂袖轉身,這才有力開口。
他道:“韓家軍的仇,我會去報,如今你也見到了我,可以瞑目了,自行了斷謝罪吧。”
話音落,磕頭的聲音停了下來。
身後盡是韓思謀的哭聲,很久,韓思謀終于停下哭來,說道:“末将,領命!”
片刻,便聽到長刀劃過皮肉的聲音。
韓淵轉身看去,隻見韓思謀手刀皆滑落,脖頸處湧而出一條極長的血口,鮮血噴濺而出,落在他腳下、衣袍上。
韓思謀臨死前的眼神仍追尋着韓淵,韓淵也看着他,須臾,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死了。
韓淵怔了一會,走上前,半跪在地,看着韓思謀,那種針紮般的頭疼忽然再次襲來,痛不欲生。
他抱着頭,渾身大汗、窒息。
許是因為疼的,他忍不住悶聲痛哭起來,眼淚落入滿地鮮血中,瞬間便不見了蹤迹。
他重重地喘着氣,許久才平靜,将手搭在韓思謀額頭,閉上眼睛,默念道:“我本太無中,拔領無邊際。慶雲開生門,祥煙塞死戶。初發玄元始,以通祥感機。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蕩蕩自然清。”
念誦完,韓淵輕聲道:“下輩子,投生尋常百姓家,天下已太平了,再也不要被我所累。”
一道清風吹過這裡,樹葉沙沙作響,似是回應。
韓淵喘了口氣,拖着韓思謀的屍體,丢入了山溝之中。
韓思謀有過,但到底是他手下的人,也曾舍身取義救天下萬民,功過相抵。他無力給他立墳立碑了,就這般魂歸大地吧,屍體不至被後來人踐踏便罷。
做完這一切,韓淵聽到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靠近,伴随着鐵甲摩擦兵刃的清響,他非常熟悉,這是楚先治下鐵騎兵跑起馬來時的動靜。
他知道魏桓定會報官,現在已經來了。
不敢多做停留,他用最快的速度來到藏許木生的地方,将許木生找出來。
許木生天賦異能,恢複極快,這麼一會的功夫臉上便有了血色,人也精神了許多。
見此,韓淵心下不再擔心,說道:“官兵來了,我們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