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渺也沒有制止,出奇的沒有因為病殃殃的身子而回去歇息,就這麼陪了周綏一晚上。
他對于自己的第一個弟子,似乎有着無盡的耐心。
等到有雀鳥叽叽喳喳的湊過來,周綏才恍然發現,天已經快要亮了。
他愕然回頭發現他的師父竟然還精神頭不錯的在遠處躺着陪了他一晚上。
不過能躺一晚上沒睡覺也屬實驚奇。
“早餐我讓道童帶上來了,跟你之前在外門的時候吃的差不多,比不上為師親手做的,但是也能應付一口。”溪渺盤起一條腿,另一條腿支着,手肘撐着腿支着頭,保持着這個姿勢看着他的徒弟:“練一晚上了,先随意應付一口吧,也來不及做早餐了,回去洗漱換洗一下衣服。”
溪渺說:“吃完繼續入定,你應該發現了自己的體力、精力都有大幅度上漲,說明你練的不錯。”溪渺丢給他一顆丹藥,“恢複精氣神的,吃了。”
晚上正常練劍時,才練一個時辰,溪渺就叫他停下來歇息:“今晚早些歇息,明天才有好的精神回去。”
周綏默默點頭,應允了。
這晚他以為自己應該是睡不着的,結果出人意料的,他睡得格外安穩,然後出乎意料的,他第一次在渺萊峰上起晚了。
等他急急忙忙收拾完出來一看,他的師尊已經收拾妥當,躺在外面曬太陽了。
他的師尊真的是,無時無刻都在躺。
有時候周綏都懷疑,他的師父真的有腰杆子嗎?
溪渺沒回頭,随便往後指了指,“為師帶了些補氣血之類的丹藥,你看看你有什麼要帶的。”
周綏嘴巴張了張,但是沒能出聲,因為他的父母還在牢裡。
即使到了這一步,他也不知道怎麼撬動人間的至上權威——因為他不知道仙山和皇室的具體關系。
溪渺:“不必多慮。”溪渺像是看穿了自己徒弟的想法,“師父在呢,不會有事。”
然後他拉住周綏的手腕,随意的劃開空間,帶着周綏走了進去,隻見畫面一閃,兩人已經到了晏安街無人的一處角落。
隻要一擡頭,就可以看見永安侯府的一角。
兩人走了出去,衆人驚奇的對着兩人指指點點,一個是突然消失了一個多月的小侯爺,另一個是從未見過但氣質不凡的年輕男人。
兩人本就長得令人矚目,湊在一塊更是不得了。
溪渺帶着周綏走了兩圈,引起了一點騷動。
周綏看着他師尊的側顔,他想,師父是故意的。
故意讓大家都知道周綏回來了。
平安的姑母聽見消息,放下手中忙活的東西就找過來,已經一個月了,平安和周綏都沒有一點消息,讓她不得不懷疑兩人是不是已經遇到不好的事情了。
隻是一個月過去,她隻知道平安是沒了,屍身不知道在哪個角落,周綏卻仍舊沒有消息。
“春嬸,您真的看見阿綏了?”
春嬸肯定道:“不會錯的,他身邊還跟了一位清俊的男子……不知道是誰。”
“那兩人去哪兒了?”
“诶喲這可不知道,剛剛轉個彎兒就看不見影了。”
“小侯爺該不會是當仙人去了吧?”
“可是咱們大選年還沒到阿……”
兩人逛了兩圈,消失在街道,出現在了地牢。
周綏幾乎是落地就上去抱住了自己的父母。
溪渺為了方便,是直接落到關押兩人的地牢門内的。
永安侯夫婦兩人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天光了,也一個多月沒有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也不知道他的近況,問獄卒,他們總是支支吾吾,不肯說。
兩人此時被周綏摟在懷裡,還有些迷茫和恍惚,還沒看清來人的臉,隻是尋着熟悉的味道本能的将那人回抱住了。
話還未說,淚先一步流了下來。
兩人以為一輩子都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溪渺靜默的守在一邊,轉頭沒有看這個場景,某種程度上,他其實無法共情人類的情感,隻是他屬于自己的一部分在反抗,所以他也在接收人類的情感。
“爹,娘,”周綏輕柔的擦掉夫妻兩人的眼淚,輕聲道:“孩兒不孝,讓你們受苦了。”
他簡單的和兩人解釋了一下一個多月沒有消息的原因,然後把溪渺介紹給了兩人:“這是,我的師父,叫溪渺,師父,這就是我的爹娘。”
溪渺含蓄的一點頭:“久仰,辛苦二位再多呆兩日,我相信皇上會相信你們的清白。”他還特意在皇上兩個字上輕微的加重了一點語氣。
溪渺沒讓他們寒暄太久,把丹藥遞給周綏,示意他把丹藥給兩人服下,“此丹藥是用來療養的,我醫術一般,不算精通,待二位出來後,我另尋他人為你們二位治療,眼下還有别的事情要辦,就先行一步。”
溪渺帶着戀戀不舍的周綏直接穿過了地牢的牆面,然後光明正大的從大門出去了。
他是故意的,皇帝要是不算蠢,隻要知道周綏和一個陌生人突然出現在街道上,莫名消失之後又出現在地牢裡出來,就知道那個陌生人是什麼身份。
于是不到兩個時辰,就有人恭恭敬敬請溪渺一個人進宮。
“嗳,可是本仙不忍心将自己的徒弟一個人留在外面……我可就這麼一個徒弟……”
那太監汗流浃背的回去報告,一刻鐘後又跑回來:“皇上請二位入宮叙舊,還問小侯爺是否有什麼誤會……”
“哦?誤會?”溪渺輕笑着抿了一口茶,冷笑了一聲,但沒再說什麼,帶着周綏走在最前面,浩浩蕩蕩的入宮去了。
見到皇帝周綏也沒有行禮,他站得筆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皇上。
溪渺帶着若有若無的笑容站在周綏旁邊,臉上雖然是帶着一抹笑,但威壓就沒有表面上這麼風輕雲淡了。
慶帝隻覺得自己背上好似背了一座大山,壓的他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