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知曉行蹤的Lilith Green此時正穿着黑色風衣戴着鴨舌帽身處位于Brooklyn的Brownsville街區,目睹着不遠處的一段采訪。
鏡頭對準的是一位年邁的黑人女性,隻見她卷曲的黑色短發緊貼着頭皮,稍顯臃腫的身材與額頭上的紋路标志着歲月的痕迹。此時,淚水從她碩大的眼睛裡奪眶而出,她哽咽着,“我每天都能見識到各種各樣的暴力,隻是我沒有想到最可怕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兒子Calvin身上,他才18歲…”她捂着臉,抽噎着近乎無法開口。
一旁的年輕女記者向攝影師打了個暫停的手勢,随後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她的背後安撫着。見女人的情緒逐漸平穩,記者退回原位,示意攝影師繼續。
“他不是個愛惹事的人,倒是那群販毒的混混總是愛找他的麻煩。”年邁的母親重新擡起頭,她擦了擦臉頰上的淚水,繼續道,“那天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和其中一個白人混混起了沖突,兩個人都沒有武器,隻是在赤手推搡。但是不知道怎麼吸引了警察的注意,”她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個該死的畜生,下賤的東西,一槍就打死了我的兒子…”她說着,渾身開始發抖,手成拳,泛紅的眼睛裡滿是血絲,“他會下地獄的,我每天都在祈禱讓那個畜生下地獄!”說到最後她的嗓音逐漸尖利,她向前邁了一步,食指顫抖着指着地面,胸口劇烈起伏着。
女記者皺着眉,神情裡寫滿了悲傷和同情。
“你不要看着我好像這樣的警察針對黑人的暴行沒有先例。”看懂了她的眼神,黑人母親語氣激昂而憤慨,“你還記得Edmund Perry嗎?17歲的Stanford新生被白人警察一槍擊斃。我不敢想象在他的前面本來有多麼光明的未來,我也不敢想象他的母親是如何度過在那之後的每一個清醒的時刻的。”她緩了一口氣,“當時這件事情在剛發生時還有很多人遊行。可是當庭審繼續發展,尤其當那個擊殺他的白人警察Lee Van Houten謊稱他是被Perry襲擊後的正當防禦時,就沒有人再追究這件事了。這是問題的根本,你們會忘記,大衆會忘記,但是那些受傷害的家庭永遠也不會忘記,更不會原諒。”
女人說着,不自覺的向前邁了一步,“所以當審判的結果是Perry根本沒有襲警時,所有人都為白人警察Van Houten掩蓋故意殺人的事實。在做出這樣證據确鑿的窮兇極惡的事之後,我們國家的法律就将他無罪釋放了。在那個時候,自由和公正在哪裡呢?先前那些遊行的人在哪裡?還有任何人在意黑人遭遇的不公嗎?”女人的聲音到最後近乎破碎,那仿佛來自靈魂深處質問的聲音近乎讓在場的所有人動容。
“在這樣的社會,我如何還有信心為我的兒子争取他應得的公道?”
女記者此時似乎意識到了這場原本以為普通的采訪可能會帶來怎樣的社會影響。她下意識看向旁邊的攝影師,卻在看到他握住相機的深色手指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白時,她那原本有些慌亂的心逐漸鎮定,似乎是下了某種決心,她重新望向黑人母親,“很多人因為悲痛會選擇避而不談,我欽佩你站出來分享的勇氣。我們不希望再看到像Calvin或者Edmund的案件。”
“在這個人們口中的自由國土,有太多種族歧視和暴行。而這些正在危害着我們下一代的的前程,摧毀着無數人的家庭,侵蝕着這個國家的繁榮。而我選擇站出來是因為我呼籲社會系統性的改變,不單是為了我的兒子或者Perry一家,更是為了你我深愛的人以及他們愛的人,還有所有的美國黑人。”
女人的話在所有人的耳邊擲地有聲,記者不由得将手心的冷汗在褲子上蹭了蹭,她偏頭看向一旁的同事,隻見其中幾個已經捂住嘴淚流滿面。她示意攝影師停止錄像,随後上前一步抱了抱情緒激動的黑人母親,“謝謝,我一定努力讓你在明天的新聞和報紙頭條看到你的原話。”
在回程的路上,記者翻看着采訪記錄,不可控制的有些激動,今年的年度新聞可能要出現在她的手裡了,她想。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還有一個隐約的懷疑:這樣的一番話真的來自一個沒有讀過高中的年邁母親口中嗎?但是她沒有細想,也很快将這片刻的疑惑抛之腦後。
“是你教給她這番話的嗎?”當記者們離開後,在Lily一旁站着的年輕黑人女孩低聲問道。
“我沒有做什麼,”她湛藍的眸子透着些許複雜,她看向女孩,嗓音格外柔和地說道,“這都是她真正想說的。如果說我做了任何貢獻,頂多隻是幫助她梳理了想法。”
在她們交談間,先前被鏡頭對準的年邁女人緩步向她們走來。她上前握住金發女孩的手,布滿褶皺的眼角帶着殘留的淚痕,聲音顫抖地說道,“謝謝你Lily,我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我原本已經放棄為Calvin讨回公道。我雇不起律師,更沒有想到會有記者聽我說話…”她逐漸哽咽,“真的謝謝你為我支付律師費,帶來這些記者,還有為我做的一切。”說完,她又拉起黑人女孩的手,直直的看向她,“也謝謝你Tia,是上帝讓你遇到Lily,将她帶到我的身邊。上帝保佑你們。”
Lily用力回握着年邁女人的手,拇指摩挲着她有些粗糙的手背,試圖安撫她的情緒。
“我沒有想到在Live Aid的演唱會上關于Michael Jackson的讨論會讓我認識Lilith Green,更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這一步。”Tia半開玩笑地說着,她的手掌在女人的後背上下撫摸着,傳遞着溫暖與支持。
“感謝你們,也感謝Michael,他是黑人的驕傲。”年邁的女人說着,在胸前畫了個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