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怎麼說？”Jerry皺着眉，已經看起來有些惱火了。

“他說他隻是想問這是不是新的款式，是誰設計的？”

“什麼？他什麼意思？！”Jerry一聲驚呼，而Mick此時已經笑的趴在了桌子上，肩膀不停的抖動着。

“所以你能想象，我太生氣了，我當時氣到腦子一片空白。我就問他憑什麼說它們是假的。”她吸了一口氣，“然後他一臉莫名其妙。”Lily一邊說着，自己先笑了出來，“他說他隻是想問它們是不是Karl Lagerfeld的新設計，還說不明白為什麼我會因為這種問題感到冒犯。”

Jerry有些反應不過來，“等等，什麼意思？”

“對，我也困惑了一下，然後我就意識到，那天我穿了一個黑色的貼腿長靴，到大腿的那種。所以他其實看的不是我的胸而是我的靴子，并且他說的是’Your boots are amazing‘。”

在場的包括Jerry在内的所有人都笑瘋了，Michael更是将胳膊橫在腹部，看起來像是笑得肚子疼。

“所以我們的對話完全是岔開的，他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也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那你們的矛盾是什麼？”Cher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問道。

“Well，”她垂了垂眼睛，“Sam作為一個聲名在外的不好相處的人，大概是被我的态度刺激到了。所以在我澄清了誤解之後他說‘你的胸并沒有那麼amazing到讓我誇獎’。”

“Holy shit，”Jerry捂着嘴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但是她沒有驚訝太久又控制不住的笑了出來，“我不是故意想笑，這真的很過分，但是哈哈哈哈哈。”

“所以，”Lily看起來有些窘迫，她摸了摸鼻子，“我和他之間真的沒什麼需要和解的，我不想和他再繼續關于我的胸的對話了。”

“不管怎麼說，除了Sam今晚還回來很多年輕的帥哥，還有很多知名演員和歌手，你要把握好這個機會。”Jerry眨了眨眼睛，“樓上還有很多空房間。”

Lily笑出了聲，“謝謝你周到的考慮，我今晚還要趕飛機。”

“Come on Lily，你不要真的活成一個機器了，你讓自己喘一口氣吧！趁着年輕多感受一下愛和快樂！”Jerry摟着她，“你快把機票改了，一個美好的夜晚可比你那些會議重要的多！”

“你不如還是直接給我dp吧（”You’d better drug me instead”）。”她聳了聳肩，開玩笑道。

Jerry這時松開了女孩，抱着胳膊看着她。

“我是說，約會戀愛都是一樣的。”她捏着嗓子，兩隻手手指并攏，拇指一張一合，模仿說話的樣子，“我愛你，我恨你，我愛你，我恨你。這真的很無聊還浪費很多時間，我甯願多專注自己的工作。”

Michael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

而Jerry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很多人想和你約會嗎？上次的派對結束之後很多人管我要你的電話号碼！”

說到電話号碼，Michael突然想起來他弄丢的女孩的名片。他暗自提醒自己今天一定要記得再要一張。

他的思路很快被女孩打斷，“那是因為他們隻看到我穿着禮服的樣子，他們和我約會一次就不會這麼想了。我是說，大家都喜歡年輕漂亮而且有大把時間，能夠提供很多情緒價值的女孩。但是我真的是個很無聊的人，我更像是‘that guy’，”她舉起雙手，食指和中指彎曲作引号狀，“那種走在街上都不會有人看一眼的那種普通的中年男的。除了我很搞笑。”

Michael很驚奇，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從别人口中說了出來，甚至對方還是個女孩—盡管他不是很理解眼前漂亮的過分的女孩和她口中的“中年男的”的共同點在哪裡。他一直認為台下的他，沒有在工作的時候就是個非常普通乃至于無聊的人。所以他很慶幸也很感激他做的工作能讓他收獲到那麼多的愛。但是他也很慶幸的知道，這些都隻是因為他的工作。而他作為一個人，其實并不值得那些愛。隻是他沒有想到有人會在這種事情上和他的想法一緻。

“你家有鏡子嗎？”David Bowie笑着，露出嘴角兩側的虎牙，“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這一點他們不一樣，Michael想。他很讨厭鏡子裡的自己。

（三）

派對邀請函上雖然寫着7點，賓客們卻是在晚上10點才陸陸續續到的。

此時，樂隊已經開始演奏Disco的舞曲，Mick和David他們也都和他們的女伴一起離開了座位。

Lily擡起手挽看了一眼時間，向對面的Michael笑了笑，“我一會就要去趕飛機了，但是我想等到Universal的CEO Alex Williams來我介紹你們認識之後再走。”她頓了頓，補充道，“他人挺不錯的，經驗很豐富，也很值得信賴。”

Michael其實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她，比如她為什麼不做CEO，比如滾石極其優惠的合約，比如她有沒有想和他重新談他的合約條款。他先是點了點頭，剛要說什麼，隻見女孩将視線轉向舞池裡的衆人，看了一會，又回過頭笑盈盈地看向他，“看來大家在舞池裡很開心。”她頓了頓，“我能和你一起跳支舞嗎？”

“Sure，”他看着女孩藍灰色眸子裡的笑意，抿了抿唇，也跟着笑了起來。

聽到他的回答，女孩嘴角的弧度明顯大了一些，看起來開心極了。她伸出一隻手，“那麼現在，美麗的Michael。”

年輕的歌星把手搭上去，與她的交握，笑出了聲，“走吧，别拿我開涮了！”

和Michael Jackson跳舞的感受她無法形容，她隻知道這是一件她做夢都會笑醒的事。她甚至不知道當時的她是從哪裡來的勇氣發出的邀請。大概隻是憑借一種不顧後果的沖動。

而事實證明，有些事情真的就需要鼓起勇氣去争取。

她最喜歡的就是Michael拉着她轉圈。在她以他們交握的手臂為軸心，轉一圈回來時，就能對上他漂亮的黑色眸子。那一瞬間他隻在看她一個人，而他笑得像是迪士尼動畫片裡的精靈，漂亮而單純的不像真人。

他們有時候會貼的很近，在彼此的耳邊說着玩笑話。她甚至不是很确定他們一起跳了幾首歌，也許兩首，也許三首。要知道，在這種她快要暈過去的狀況下，時間的流逝變得非常抽象。她唯一能記得的就是他的手在她的手心留下的溫熱，他幾乎全程沒有松開她。

在那之後，其他的記憶都變得很模糊。

“Lily！”

就在她準備離開派對的時候，她聽到身後一道清脆的男聲在喊她的名字。

女孩有些茫然地轉頭。

Michael小跑着來到女孩面前，有些氣喘籲籲的叉着腰站定後，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還好你還沒走！我就是想問你，”他咬唇，摸了摸脖子，看起來有些害羞。

在他停頓的那一秒内Lily的心髒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

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她想，如果他是想約她下次出來…她不太敢想，因為她不确定她會不會當場暈過去。

“你可以不可以再給我一下你的電話号碼？上一次你的名片我找不到了！”Michael過了半晌終于開口道。他眼神裡帶着一絲歉意，保證道，“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弄丢了！”

Lily暗自罵了自己一句有病，收斂了臉上不該有的神情，笑得得體，“沒問題Michael，我找一下。”說着，她翻動着手中的包。

“啊！名片好像都被我放在行李箱裡了，”女孩找了半晌都沒有翻到，有些遺憾的擡頭看向Michael。

“那你有筆嗎？寫在我手上吧！”男孩将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遞了過去。

于是她就握着Michael的指尖，一筆一畫地将自己的電話号碼印在了男孩的掌心。

救救她吧，她能感受到她握着男孩指尖的手在輕微顫抖，她真的要暈過去了。

Michael的收獲很大，也玩得很開心。

除了重新要到Lilith的電話号碼，David Bowie還解答了他一直以來的一個有關Lilith Green的疑惑，即，她到底是怎麼認識一衆連他都不怎熟悉的搖滾巨星并且關系這麼好的？

在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醉醺醺的David一陣大笑，他是這麼講的—

“你知道倫敦那種老房子有很多鬼故事嗎？”

Michael摸着下巴，不理解這和他的問題有什麼關聯。他想，或許他應該等David清醒了再問。

然而不等他作出回應，David就接着說道，“Mick在倫敦的房子緊挨Hyde Park，那裡人口密度很低，晚上經常看不見半個人影。房子又都是那種幾百年的老房子，很多鬼故事都發生在那一片。”

他比劃着，“那裡的房子也都挨得很近，各家大門和大門之間也就不到三米。所以你的鄰居是誰你都會很清楚，不會經常碰面但也會見到。而Mick家隔壁是沒有住人的。這個房子的前房主是這麼說的，自從他搬進去後也沒有看到過隔壁搬進過人，也從來沒有見過那裡亮過燈。”

“但是，”David壓低了嗓音，“有一天半夜，隔壁燈突然亮了。”

如果Lily在一定會反駁他，這一切根本沒有他說的這麼誇張。可惜Lily此時已經在去往機場的路上，無法在現場為自己辯解。

Michael饒有興緻地聽着，他最喜歡聽這種奇怪的帶點懸疑色彩的故事了。

“而且那個燈忽明忽暗，閃爍不定。大概亮了不到半個小時又滅了。”他豎起食指解釋道，“我絲毫沒有誇張，雖然那一天我不在場，但是後來我親眼看到了那個燈的樣子。”

Michael聽到這裡已經被吊足了胃口，甚至他已經忘了他們是怎麼聊起這個鬼故事的。就連一旁原本在寒暄的Alex Williams都聽得入了迷。

“從那天起，隔壁的燈就會準時在每天半夜2-3點之間亮起，持續半個小時左右，然後又會熄滅。”他頓了頓，突然想起了什麼，補充道，“還有，這個奇怪的現象從來沒有在周末發生過。為什麼？”

他攤了攤手，“一開始我們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後來我突然想到了答案。你們想啊，周六Mick經常會叫很多朋友來家裡辦派對到半夜。還有，周六的半夜俱樂部都是人最多的時候。所以當時我們大家都一緻推測，Mick家隔壁的鬼是懼怕人多的。”David一拍手，“知道它怕什麼就好辦了。我們就決定在一個工作日偷偷聚集在Mick的家裡，偷襲他家隔壁的鬼。”

“天啊，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Michael搓了搓手臂，連忙問道，“然後呢？”

“然後果然我們成功騙到了它。因為半夜兩點的時候，燈又亮了。”他舔了舔唇，喝了一口手裡的龍舌蘭酒，繼續道，“我們那個時候都喝了不少，而且我們人很多，大概有二十幾個人，所以也不怎麼害怕。我們就撬開了對面的門，走了進去。然後最恐怖的事發生了，”他停頓了一下，看到周圍人投來急迫緊張的眼神，才滿意的繼續說道，“就在大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燈突然熄滅了。”

Michael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後就是寂靜，是那種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的寂靜。”

“突然，”他猛然出聲，将Alex的伴侶Nancy吓了一跳，Michael也受到驚吓般向後退了一步。David見成功捉弄到大家，笑得十分得意，“隻聽一道像是電影裡機器人一般毫無語調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它說‘Confirmed, confirmed, confirmed, higher, confirmed, higher, confirmed’。”他撫平語調，将機器人模仿模仿得惟妙惟肖。

“天啊！”Nancy驚呼一聲，捂住了嘴。

“在重複說這兩個詞很久之後，這個聲音突然停了。伴随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我們看到了一張臉。”

Nancy臉色蒼白，看起來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怎麼形容那一張臉呢？它的下巴被手中舉着的蠟燭的火光照亮，臉色一片慘白，嘴唇更是毫無血色。眼窩在陰影下黑漆漆的一片。它離我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們當時誰都不敢出聲，也不敢動。緊接着，它從我的身側來到了我的身後。我當時甚至都能感到一陣涼氣從身邊飄過。它伸出手，突然，隻見一陣刺眼的光從頭頂亮起。”

“然後呢然後呢？”Michael急不可耐地問道。

“然後玄關的燈就亮了。”David說完，笑出了聲。

“？”Michael眼睛裡的問号幾乎快要凝為實質。

“是這樣的，”David玩笑開夠了，清了清嗓子，“當時Lily家客廳的燈泡壞了，她一直沒修。那天正好趕上那個燈泡徹底報廢，她就點了一根蠟燭。她那個時候周一到周五在Keith做投資，每天上班到半夜。到家半夜2點，很快就睡了。而周末她要回牛津大學補作業，不住在倫敦的家裡。所以我們隻能看到Mick家隔壁的燈在工作日的半夜固定的時間亮起。”

Nancy聽到這裡拍着胸口道，“天啊，你這個故事吓死我了。”

David附和道，“我們當時也都吓壞了！”

“所以那個’confirmed‘的說話聲是怎麼回事？臉色慘白又是怎麼回事？”Michael追問道。

“她應該是在電話裡做股票衍生品的交易，你知道的，确認價格什麼的。”

Michael翻了個白眼，拍了一下David的肩膀，“David！沒有你這麼講故事的！”

“她臉色慘白應該是被我們吓得。她後來跟我們說她當時聽到我們撬開門的時候吓壞了。但是不能停下手中的電話，不然就是百萬美元的損失。想象一下，如果半夜你家突然出現陌生人，不是一個還是二十個！”他邊說邊笑了起來，“我們後來當然道歉了，也和她講了我們的鬧鬼理論。Mick當時和我們一起堅信鬧鬼幾乎有小半年！”

Michael笑出了聲，“Lily為什麼生活裡總是有這麼多好玩又好笑的事情！所以你們就是這麼認識了？”

“對，”他點了點頭，“其實一開始我們都還半信半疑，所以邀請她去了幾次派對，才确認她是真人。”

Michael聽到這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為什麼需要邀請她去幾次才可以确認她是真人！”

David也笑出聲，“大概是請她去派對的借口，”他眨了眨眼睛，“她真的很好玩，是特别好的一個人。”他想了想，“可能她的确和大多數人不一樣，畢竟沒有别人在這麼年輕就做到她這個位置。還有就是她沒時間或者不太在乎很多事情，比如壞掉的燈泡，比如約會，所以可能不了解的人會覺得她有點奇怪。”

“沒有，”Michael搖了搖頭，“我覺得她人挺好的。”

David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他了然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你應該也有新的和Universal合約？她真的在試圖改變這個行業。”

Michael沒有說話，神色不明的低垂着頭。他并沒有看到新的合約，他抿了抿唇。

“所以，”Alex率先打破了沉默，“Michael，你和Lily又是怎麼認識的？”

David率先笑了出來，“哈哈哈哈，Michael，你可得仔細想想要怎麼講那天的事！”

Michael此時沒有什麼心情講笑話，實際上，他在想，要怎麼才能和Lilith Green談判出一張和滾石在同一水準的新的合同。

他要仔細計劃下一次和Lily的會面，他想，今晚他大概要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