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段聽了我的話明顯的愣了一下,嘴唇翕動了兩下并沒有發出聲音。
寬大的、溫熱的手掌突然用絕對算不上溫柔的力道把我的後腦壓向地面,迫使我低垂下頭,而下一刻他那隻按在我後腦上的手掌抓住了陷進他指間的黑發,用以阻止我反抗的動作。
積壓的怒火在那瞬間被點燃,然後迅速升騰,盈滿了我的胸口。
我們并不同步和諧的步伐同時停了下來,清涼的晚風沒能讓我的頭腦變得清醒,反而将那怒火吹的愈發高漲,從而吞沒了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我收緊了喉嚨從縫隙裡擠出尖利的吼叫:“飛段!——”
本來輕輕抓住頭發的手掌收緊,頭皮傳來的拉扯感打斷了我的怒吼,他低下頭湊近我的臉側,在我咬緊牙齒轉過眼珠瞪視他時,被壓低腦袋的我隻看見了他咧開的嘴角和露出來的牙齒,緊跟着是一聲冷笑。那個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自己會被他那尖利的牙齒撕咬扯碎,然後吞吃入腹的錯覺。
“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你剛剛是在沖我發火嗎?看清楚狀況,我應該是幫了你的恩人,而不是你用來洩火的垃圾吧,啊?”
他手臂用力按着我的頭再次向下壓去,這次他的臉完全從我的視野中消失,我隻能聽見一點細碎的衣料摩擦窸窸窣窣的聲音,停頓了片刻,沒了咄咄逼人的怒氣,他緩和了語氣對我說:“難得我們兩個一起出來,讓我們好好相處吧,嗯?花。”
我和剛剛的飛段一樣,嘴巴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我确實在故意的沖他發脾氣,憤怒裡面混進去了什麼其他的東西,是被戳破卑劣本質的不堪,還是對飛段的威脅無能為力的不甘,或者是什麼其他的東西,我不知道,不過我猜可能是都有吧。
已經忍不了了,結束吧,不如就在這裡結束吧。
不然今天逃掉了,之後呢?直接睡覺就好了嗎,那明天怎麼辦呢,後天呢,要一直逃到曉組織全滅,還是輝夜再次被封印?封印了輝夜之後呢,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我要做什麼呢,我還能去哪?
我不知道啊,好累啊。
所以還不如就在今天我什麼都不用考慮,就在今天結束了要更好…對,那樣才更輕松!
“你從小就很聰明,為了好好活下去也十分努力,努力的避開對自己不知善惡人群,努力的和我們修行,這次也是特意為了每個家夥細心挑選了禮物,用可愛的笑臉努力的讨好他們,渴望得到回應,結果隻有無情的處理命令,誰都沒有反對。這樣傷心的花好可憐不是嘛——”
按在我後腦上的手掌下滑,落到了我的後頸,指尖則貼在跳動的頸動脈上,他的食指順着我的下颚角向前劃去向上勾起擡起了我的下巴:“但是你不用傷心,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會那樣做的。”
他就像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開心的這樣說道:“我會保護你的哦~”
我放松了抵抗飛段的力道,他便也不再強行壓着我,慢慢的擡起頭我看向他,唇角和之前幾百次、幾千次一樣的上揚,熟練的勾勒出可愛的弧度,眼睛裡慢慢蔓延出虛假的水霧:“嗯,謝謝你,我真的很害怕來着,你說得對,最後隻有飛段願意幫助我,隻有飛段能成為我的依靠,有你在我其實是安心的,飛段。”
看着他呆愣的表情我低垂下眼,第一次在他面前作出低順的姿态,保持着可愛的笑臉,我的手掌并不能覆蓋住他的手,隻能将手心附在他的手背上,然後把手指插入他掌心和我脖頸之間的縫隙,将他的手握進手心,親昵的拉至臉側,任由從眼角低落的淚水滑進他的掌心,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頓時缭繞在鼻間,是從飛段指間傳來的,自殘成瘾的家夥是該擁有這樣的味道。
“我們不要在這裡吵架,先去找個地方休息吧,我好怕……”
“啧,麻煩死了,所以說小姑娘什麼的……”他抓了抓頭發,移開了朝向我的視線,嘴巴裡不滿的抱怨着,但是卻沒有把被我抓住的手拿開,臉上也沒有不耐煩的表情,而是露出了和往常一樣,像個笨蛋一樣的自得的神情。
“真拿你沒辦法啊,那就按你說的做吧。”他握緊了我的指尖說。
飛段,我讨厭你的那個說法,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活下去,絕不是為了得到回應才去做那些的,我從來沒有期待過那些,你真是個從頭到尾都惹人厭的家夥。
任由他抓着我的指尖,我乖順的點了點頭:“謝謝你,飛段。”
話是這麼說,但我又不能真的不知死活的拉着飛段找村子落腳,反正在野外休息又不是不能接受,死亡森林已經成為了我寶貴的第一次,俗話說有一就有二嘛。
飛段對于荒野求生沒什麼不滿,反而是幾天過去這過分安全的無追兵情況更讓他難以接受:“什麼啊,他們沒看見那個禮物袋嗎……”
短暫停頓後的轉移話題技術非常差勁,“啊!話說你怎麼從絕身邊跑回村子的?”
狗東西,當時光顧着逃跑沒多餘的心思惦記禮物的事,我說你怎麼非要從我手裡順走袋子,原來是故意弄丢了,現在沒有追兵連裝都懶得裝了是嘛!
将那因為一時嘴快說錯話的表情收入眼底,我刻意忽略掉前半句,裝作沒聽見一樣轉了轉手裡的烤兔兔:“就把他毒暈了跑回來的。”
“哦!”飛段指着我吧砸吧砸嘴,沒能用他那貧瘠的大腦想出該怎麼形容我的行為,如果是我我應該會說‘你很勇嘛!’,但飛段是想不起來幹脆就略過的筋肉大腦類型。
“天天吃野味,睡野外也夠了,他們又不追來,我們也别偷偷摸摸了吧?”
冷靜下來以後我多少也猜出來飛段這麼積極幫我的理由,反正絕不會是什麼覺得我是個人才,拉我入邪神教這種見鬼的理由,不然這麼多年了他那破教也不至于隻有他一個人,我看多半是期待誰追過來他好和這人好好打一場。
因為有了我的快遞業務,聽說角都先生就很少去做特意繞路去抓賞金對象這種閑活,大多都是順路就抓,不順路就打聽完情報就走。
而對于飛段來說連抓賞金對象這種小樂子都沒有以後,自然會閑的發黴,他大約是為此找了不少角都先生的麻煩,畢竟想殺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是呢,沒有調味的烤肉我也吃夠了。”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沒有人追過來的迹象,但是飛段說得對,單方面的野外逃跑确實已經足夠了,逃跑的途中也是需要掌握追蹤者相應的情報才能占據有利的地位。
啊啊,在組織裡受到的教育還真是哪裡都用得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