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得幾近虛脫的三小隻,總算能夠長舒一口氣了。
他們之前犯下的錯誤,已經被他們親手改正,從此可以問心無愧了。
“結果好,”劉恒這才敢吱聲,“一切都好!”
“咱們抓緊!”小劉繼續催促着另外兩名隊友,“隧道還剩最後三百步距離,咱們隻得跑到出口了!師父們肯定還給咱們留了一條撤退的船!”
大魚便跟着劉恒跑起來,可是被晁錯從身後一把揪住他的衣角!
“老弟,”晁錯得意洋洋道,“你去把那隻小蛇拿回來!”
平素裡,木讷的大魚就是能說會道的晁錯所驅使,為他去幹一些髒活累活。
“多此一舉!”劉恒哭笑不得對晁錯說,“你非要給入口閘門上鎖的舉動,就是畫蛇添足才出錯的。現在又要節外生枝啊?”
“怪物都死了,”晁錯滿不在乎,“還有啥可怕的?若不留一個紀念品,誰知道咱們還立過這個功呢?”
說罷,便又催促自己的小跟班兒,去從一堆爛肉中拾起那精緻的小蛇。
那質樸的漁民便隻得回過頭,跨步上前,玩下粗腰,将自己那隻胖乎乎的右手伸向那灰蛇。
可就在觸碰到的一瞬間,那小蛇突然活了!
嗖的一下,灰蛇滑到了大魚的右掌上,舞動尖尖的尾巴,一下就刺穿了那結繭的皮膚,疼得大魚大聲哀嚎!
晁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吓呆了,完全不知所措。
而細心的劉恒則發現,地上那攤從怪物體内流出的黑色臭水,竟然神乎其神地憑空消散開來!
再看可憐的大魚,一面鬼哭狼嚎着,一面發生了可怕的身體變化:
整個體型腫大起來:全是肥膘的小肚煉成精肉,軀幹和四肢不斷伸長,漁夫打扮的褡裢和草鞋全都被撐破了!
緩過神來的晁錯急忙上前攙扶大魚,卻被後者亂舞的大手猛地打翻在地!
繼續看這個跌跌撞撞的可憐蟲,被太陽曬得黝黑的皮膚變得毫無血色,紮着粗大發髻的烏發紛紛脫落,變成了秃瓢;
雙眼漸漸如甲亢病人般凸出眼眶,兩耳則變尖變長——
總而言之,大魚正在接替已經中箭而亡的怪物,成為那灰色小蛇新的宿主,前仆後繼地實現了傀儡師眼裡所謂的“不死”!
這就是所謂的“不死者”!
這就是所謂的“萬人不死軍”!
當灰蛇控制了大魚的身體,下面需要做的,就是控制他的靈魂。
隻見大魚纏繞着小蛇的右掌五指并攏,粗大的手背啪的一聲貼到自己的前額。
那銳利的蛇牙,瞬間穿透顱骨,将控制思想的毒液徑直注入大腦,突破了後世醫學才認識到的“血腦屏障”。
與此同時,大魚的黑瞳也随之擴散,擠走了全部眼白,讓雙眼完全變成了烏青。
保持這個姿勢,這個新變成的行屍走肉轉向西南方向,行了一個标準的“加額禮”——
從始皇帝時代開始,秦軍就向大秦天子和大秦儲君行這種敬禮,以表示對嬴氏政權的無限忠誠!
而這個“加額禮”的對象,此時正位于濟口村的西南數百華裡,泰山西麓的秦軍大本營之中——
從幕後操控“不死萬人軍”的大秦三世皇帝扶蘇!
中軍帳下,成群結隊的郎官們忙裡忙外,照顧着已經四天三夜沒合眼的大秦天子——
為陛下拭去額頭如雨的汗液,給透支體能的陛下喂水喂食,還要随時更換用過的馬桶等等。
這辛苦的幕後主使面前,就是外形瘆人的“高鼎”,讓扶蘇能夠遠程操縱戰無不勝的“萬人不死軍”。
四月十三日的深夜,泰山西麓,入侵大公國秦軍的指揮所。
一萬名方陣士整齊排列在皇帝牙帳之外。
帳内,扶蘇端起了“随候冠”,或者說“耶路撒冷之冠”;
上面僅剩的兩枚“随候冠”,或者說“生命樹扶蘇之種”,被陛下取下了一顆。
扶蘇握着這顆與他同名的神樹種子,走到高鼎之前;
那扁平的三足底盤内外,爬滿了上萬條灰蛇;
底盤中央立着一根柱子,柱頂套着一支王冠大小的環形尊盤,上面同樣爬着萬條小蛇,與底盤上的灰蛇形成了一一對應的關系;
中央立柱的開口完全敞開,因為沉睡其中的青龍劍,早已經被秦昭襄王的長孫嬴異人從尊口拔出了……
于是,大秦三世皇帝便将一枚“扶蘇之種”投入那敞開的尊口之中,将這魔鬼打造的神器給激活了。
隻見,那三足底盤内外的萬條灰蛇頓時便活躍起來,開始瘋狂地舞動。
陛下則不急不徐地卸下立柱頂的環形尊盤,雙手捧着這無比沉重的環冠,戴在自己高貴的頭顱上,造型頗似希臘女妖美杜莎的蛇發!
意識擴張的皇帝陛下,便能通過這叢生的蛇發,控制這底盤上的萬蛇,烏烏泱泱地爬出大帳,附着到每一名顫抖中方陣士的右掌。
然後,就像大魚那樣,這群忠誠戰士的身體也發生改變,變成完全受傀儡師操縱的妖怪,号稱“不死萬人軍”!
每一名所謂的“不死者”被敵方消滅,其掌上的灰蛇就會尋找新的宿主、新的“不死者”;
如果操縱者已經完成了目的,就可以操控有主或是無主的小蛇脫離無論死活的宿主,從任意遙遠的地方回到尊盤上……
……
現在,在濟口村附近的地下隧道裡,剛剛宣誓的“不死者”結束了加額禮,放下蛇頭舞動的爪子,額頭上的杏仁疤滲出臭烘烘的黑漿。
早已将它的兩名夥伴打倒在地,大魚一面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一面跌跌撞撞地奔向隧道的出口,奔向乘船撤退的全體大公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