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蟬看着雲落在房中憂郁了一個晚上,既不願意說話,也不願吃飯。
她内心自責無比:“小主子,您不要再怪尉大人了,是我照看貴客的小女兒!但是當時,廚房有事便喚我過去幫忙。”
雲落原本埋着頭趴在桌上,聽到寒蟬這麼說,來了神,緩緩直起了身子。
寒蟬見她終于有了反應,繼續解釋道:“當時我一回來,那小女兒跑到您的房間裡了,又是拿這又是拿那,我又不好攔着……”
“然後呢?”雲落轉身認真看着寒蟬,示意她繼續。
而寒蟬兩隻小手揪在一起,忐忑不定:
“後來我看尉大人來了,尉大人叫我好生看着她,莫要弄壞你的東西,很重要的。就讓我帶她出了房間,在外面玩。可我又想起廚房剛才燒的水……”
聽到這裡,雲落這才反應過來。“寒蟬,你怎麼現在才說呀?”
原來,尉連遲也知道,這些東西意義非凡,可他剛才又那樣說……她默默攥緊了手裡的發簪,看向窗外廳堂的方向。
“那時我見着大人與您在廳堂為此事吵起來,您氣回房間了。我剛想去,尉大人說不必了,不用解釋。可我這會看您難過了這麼久,我心裡也不好受……”寒蟬連忙上前給雲落道歉,眼淚簌簌。
雲落起身擺擺手,連連安慰起來。“沒事了,我明白了,沒多大事,你看,這發簪不還能帶嘛。”說着,雲落拍拍寒蟬的背。
“嗚嗚嗚嗚,對不起!”寒蟬見雲落終于笑出來,心裡總算好受點。
月夜明,高樓欄,折花香,清風涼。
尉連遲同同僚把酒言歡,雖無人訴衷腸,但有人陪酒暢談,也算消心中之苦。
“連遲,你真的打算長别去寶殿城啊?很遠耶。”風政刑部執八局長方睿澤,不經意掃了尉連遲一眼,擡手推盞對飲一杯。
“嗯。”尉連遲目光暗淡,隻是一臉無所謂、輕描淡寫的點頭。
“唉,可惜我妹妹花絨就不能經常見到你了。路途遙遠,你也知我們難得空,這一别,不知何時再見。”方睿澤撇了眼身旁的妹妹方花絨。
花絨尴尬得臉一僵,私底下狠狠擰了一把哥哥方睿澤,連忙附和:“連遲哥哥,若已決定好,我會支持你的!”
尉連遲看着花絨對自己眼神裡藏不住的傾慕,他知道花絨對他的感情,無奈淺淺一笑,點頭。
花絨見他心意已決又回應自己,害羞地趕緊低下了頭。
心中下定決心,無論多遙遠的距離,她也可以突破!到時候再過去找尉連遲,甚至已經開始腦補兩人在寶殿城的美好生活了。
再晚些時,方睿澤同花絨把酩酊大醉的尉連遲送回尉府,交給侍衛,便回去了。
一夜,雲落都徹夜不安,清早得知尉連遲未醒,很是大驚,難得尉連遲會懶床。想起昨日寒蟬所言,想想還是等尉連遲起床再去與他道歉。
“昨夜尉大人喝了很多酒,醉醺醺的,真是頭一回見他如此狼狽。”柴房裡做活的兩名侍女在嘀咕着。
“是阿,肯定是喝了很多酒,借酒消愁?”另一侍女好奇問道。
“不知,但若不是心裡有事,怎會如此……”兩人皆是惋惜一歎。
“哎,我昨晚還看到護送尉大人回來的兩人,一男一女,女的好像叫花絨,我聽到了。看得出她很關切尉大人的樣子,怕不是與她有關?”
雲落在經過柴房旁,在門口聽到侍女兩人悄聲低語,眼神頓時暗淡無光……
而昨夜的尉連遲在心裡做了一個決定。他明白自己對雲落産生了不該有的情愫,可是……終究是得不到回應的。
雲落、尚文武,就像一塊斬斷的藕,藕斷、絲還連着。
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吧,就像命中注定。
當尉連遲看到花絨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雙眼睛好像要把心裡話全盤托出,他想起白仙娥,想起自己,自己是不是也是這麼看着雲落。
所以,全權士讓他考慮短期或長期調職去寶殿城的事情,他已經決定好了。
看着當時雲落慌忙去撿發簪和書頁時,他明白了。既然不是自己的,就該放手,放不開那就不見。
“不見就好了,不過就是幾年。”尉連遲睡夢中脫口而出,他意識到突然驚醒,沒想到自己竟然說了夢話,看來昨晚是真的喝得神志不清了。
可正守在他身邊的雲落卻聽見了,所以這句話是說給那個叫花絨的女孩的嗎?雲落猜想。
尉連遲頭腦暈沉發脹,緩緩坐起身,便瞥見守在床旁一側陰郁的雲落。
看着雲落表情淡然,他想應該是昨天的事情她還沒有消氣。“你不用來的,讓她們做就好。”
“她們?”雲落挑了一下眉,内心反問着,多少帶着點情緒。雖這麼想,還是端上茶水遞上:“不打緊,尉侍,喝杯熱茶暖暖。”
尉連遲卻沒有接雲落遞來的茶,自顧自揉了揉眉心,冷眼躲開視線。“你出去吧。”他也不想雲落勉強自己呆在這裡。
雲落還是保持着手上的動作,猶豫着便緩緩開口,有誤會就該說開:“尉侍,昨天……”
卻被尉連遲打斷。“你出去吧,等下去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頭一回見尉連遲如此疲憊,一臉憔悴,眼底又泛着紅暈。雲落落寞,無奈勉強一笑,便放下茶碗,安靜退出房間。
沒一會,雲落在書房等到尉連遲來,他已換了身素白色衣衫,烏黑的長發利落地束起。他進書房便在書案前坐下。
雲落不經意竟發現尉連遲脖頸添了新痕,有一片暗紅!不安着甚至想貼近仔細查看。
她眉間一片陰雨,内心惶恐着。所以昨晚尉連遲去煙柳之地了嗎?他才不是那種人!
尉連遲見她一直呆杵原地,輕喚了一聲:“雲落?”
“尉侍,抱歉昨天的事情……是我亂發脾氣了。”雲落勉強臉上挂着笑容,皮笑肉不笑,走近他。
可是,自己越是接近尉連遲,心裡越發緊張,心跳快得不行。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無礙。三日後,我便啟程 隻身前往寶殿城,我會安置好府裡人手,安排好你的衣食起居。此去快幾個月,慢……則是幾年。”尉連遲平淡地說出,眼神避開雲落,他沒辦法對這份感情做到坦然,大大方方。
“幾年?”雲落一驚,恍如晴天霹靂,怎會如此突然?“我可以跟去嗎?”來不及大腦思考,雲落發問。
聽聞,尉連遲眉峰一皺,眸光一閃。
明明決定好離開,可他看着雲落焦急、甚至可以說是祈求的眼神……
他趕緊移開視線。“不行。”
“為什麼?既然您要在外奔波勞碌多日,我自當伴您身旁,為您解憂!”雲落實在找不到什麼賴着的理由,一頓亂說:
“帶上我,我啥都會,樣樣精通,幹活洗衣拖地做飯暖床。”
意識到暖床這個詞是話本之前看到的,竟不小心順嘴脫口而出了,多少有點暧昧。
聽到暖床,尉連遲不由得手一顫。
“不行,此去有要事催辦,寶殿城區政務案。帶上你,我也不放心。”是啊,尉連遲還有工作要做,調查寶殿城周府印玺失竊一案。
“您想我呆在尉府幾年?……不行,我得跟着,你去哪我去哪!”雲落不想獨自一人被圈在府裡,幾年的時光太難熬。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是因為昨晚的事情。
尉連遲漠然看着雲落,反正他是不會松口的。
可看着雲落着急不停勸說自己,他竟陷入雲落真誠的眼神裡,兩耳不再聞。雲落的反應,竟讓自己覺得欣喜……直到雲落問出了那一句,瞬間拉回了現實。
“尉侍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雲落緊盯着。
兩人就如此四目相對,一瞬間變得好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