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販也不信了,半疑:“半大點小姑娘,可識字呢?會倒說出來,給大夥兒聽聽!”
雲落看着小販質疑不屑的目光,躍躍欲試地卷卷袖子。
她幾步上前,手指依次從左邊指去:“您可瞧好了,三水壓倒山——當,久雨初晴——昨,西瓜裡有子——孤……”
聽得謎解,圍觀的人不禁贊歎,連連點頭叫好。
一口氣,雲落十副全答了上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尉連遲在她身後嗤笑。
此時的她,如同那年書堂窗前初見的情形……
而小販聽得更是瞠目結舌,竟給一個小女孩全答上了?
“小姑娘真是冰雪聰明,可以試試這邊,相信小姑娘剛才隻是小試牛刀!這邊呢,你出一句詩,若無人對得上,我這裡獎勵一個小禮物,怎麼樣?”小販激動得搓搓手,這佳節就為大家圖個開心。
圍觀湊熱鬧的人也越來越多,紛紛要加入這場禮品争奪戰。
尉連遲在她身後靜靜看着,隻要雲落玩得開心就好,反正兩人都未露真容,也不會有人注意這些。
“好!說話算話!來紙筆!”雲落自信滿滿地向小販招手,小禮品她勢在必得!随即接過紙筆,一會功夫,她在紙上行雲流水,寫下:
“何是人間牽腸情?”
其實,雲落自己都不知道何是人間牽腸情,她對情字,也隻能想到親情友情,再無其他,故有感而發。
小販看着詩雖接不上來,但對這小姑娘飄逸蒼勁的字迹,豎起了大拇指、不禁贊歎。
圍觀的人抓耳撓腮,口中念念不得解。
不禁誇的雲落,已經沾沾自喜起來,看來禮物非自己莫屬。
“恰是檐上盼春燕。”人群中,一男子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對上了詩……
突的,人群外有人對上了詩,圍觀的人鼓掌叫好,紛紛往後看!一青衣男子從人群中走出……
青衣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小販跑得飛快把小禮物——小簪花,奉上,連道恭喜。那青衣男子溫聲細語,文質彬彬,一看就是書香門弟。
雲落也聞聲,轉身看向那人……一瞬間,她震驚失魂,耳邊所有的喧嘩吵雜,頃刻已消聲無音。甚至,她莫名心酸,紅了眼睛。
尉連遲卻一眼識得,這人竟是尚文武!他迅速反應過來,擋在雲落身前,将她整個人護在自己身後,向尚文武草草抱拳,打算就此别過。
他拉着雲落就匆匆往人群外紮,迅速撒離出衆人視線。
好在二人掩面,應是未被尚文武認出。
圍觀者卻有人認出了面前這青衣男子,竟是青山書院詩仙——尚文武先生。而尚文武,不料這二人會走得如此之快,本想把手中這小簪花贈予小姑娘,并無意與她争的,隻是見詩想對上罷了。
不過,這姑娘看似有些面熟,那時她蓦然回首,隐隐面紗下,赤紅的燈火燭光映得她面色紅潤,一雙媚柔的眸子閃閃發光,煥含着星辰。
他忘不了,跟蓮太過相似。
當尚文武回過神,緊握着掌心中的小簪花,奮力擠出了人群時,早已不見二人身影。
一路疾步匆匆的尉連遲,緊緊拉着雲落。他隐隐側着眼觀察着,自剛才她就好像未反應過來,像失了魂一般,眼神遊離。
如此,更讓他内心不安……
在轉角無人的舊巷,尉連遲拉着她折了進去,并放慢了腳步。
“雲落?”他試探一問,“可是不适?”
“尉侍,我們為何要跑?那人……”腦瓜嗡嗡響的雲落,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可她剛要說出疑問,卻被尉連遲及時打斷。
“時候不早了,我剛想起明日還有要緊事,需早起遠程,你回去收拾,明日随我同去。”他實在預想不到,這兩人的相遇如此湊巧,真是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現下,他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嗯……尉侍,我們快些回去吧。”雲落吞吞吐吐的回應着。
其實,她還完全弄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心生如此複雜的情緒。現下又聽尉連遲這麼一說,她便也不再叼擾一句,回府,打理兩人行李。
待雲落收拾完行李,夜已經深了。她有些心力憔悴地回房休息,卻徹夜難眠,魂牽夢繞。
“何是人間牽腸情?恰是檐上盼春燕。”真是好詩。她的耳邊不停回蕩着,還有那恍惚一眼的身影,不知為何,她已經記不清那對詩人的面容……
天漸亮時,尉連遲與雲落便同乘一馬車,起程上路。
雲落好似一夜夢千回,有些疲憊勞神、睡意朦胧,她時不時打着哈欠,無力地靠坐在軟塌上,再次睡去。
尉連遲卻覺着馬車的軟榻太硬,趁着雲落睡熟,緩緩把她靠在自己懷中,暖和總比那“硬榻”強。
一會兒,馬車便到達了目的地。尉連遲好不容易叫醒雲落,雲落迷迷糊糊中,猛一擡頭,“咚——”一聲。
“嘶——”尉連遲眉心一緊,他直接擰了一把雲落的胳膊,臉色難看道:“快下去!”
雲落一聽這火藥味十足的語氣,頓時精神了十分。她揉了揉胳膊,瞥了眼簾子外面,天已經亮了,便緩緩跟随着尉連遲下了馬車,一副睡眼惺忪睜不開眼睛的憨樣,像極了狗熊。
一下車,雲落驚訝得呆若木雞,這不是……尉連遲平日辦置公事的樓閣嗎?這麼近,說遠也就幾十裡路,虧她昨夜裡還争分奪秒地收拾出一堆行李,誰料是這?就這?
“尉侍,你這?”雲落此刻就想聽聽他如何解釋。
尉連遲戴上鬥笠面紗,不以為然地輕咳幾聲:“近日有些舟車勞頓,打算府上空幾日,就辦公之地留宿。”
雲落深吸一口氣,驚呼:“感人!”内心實則:你留宿就留宿嘛,為啥叫上我啊啊啊啊!莫不是又要我當牛做馬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