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尉連遲送别他路經的花庭中,尚文武側眼瞥見一名侍女從庭院偏房走出,手中端着熱水盆。
這偏房應該是客房了,這麼晚竟有客人留宿……
傍晚的尉府書房,桌案前燈盞明亮,侍女見尉大人仍在處理着公務,把檀香爐點了又點、壓了又壓。
許久,這尉連遲未出書房一步。
他近日接手的案子很是撲朔迷離,通過抽絲剝繭,一頓折騰,卻又沒了蹤迹,現下還在沉思分析。
繁瑣中,他回想起前幾日去鎮上,一路鄉民對他評頭論足,指手劃腳,讓他心生反感……
片刻,尉連遲漫步來到浴房,看着浴房中霧氣騰騰,凹池裡的水已經備滿,便到屏障後寬衣解帶,褪去衣物,本打算泡一會,心情舒悅。
不料浴房外侍女低喚:“大人,大人……”
“何事?”尉連遲聞聲皺眉,側眼看向門外窗影。
“大人,那小姑娘醒了!但還是迷迷糊糊的。”侍女聽大人語氣,知打擾了大人,便不敢多言。
“知道了。”尉連遲嘴角輕輕一笑,簡單沐洗一番,穿了件單薄衣衫披上外衣,過去。
剛到客房,尉連遲便見着侍女正在安撫床頭一臉驚恐不知所措的蓮。
他輕咳一聲,眼神示意讓所有人出去。
最後,房中隻留下她和自己……
看着一頭淩亂發絲、眼神飄忽不定的蓮,尉連遲慢步緩緩接近,靠至床前:“可還疼了?”
說着,伸手欲去撫摸她的額頭。
可蓮卻頻頻後退。眼前的人雖動作溫柔,但她的意識裡對他卻毫無印象。而腦海中,所有過往的人和事,都隻留一片空白。
“别動我,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她頭痛欲裂,心底隐隐不安,覺得自己忘掉了非常緊要的事情!
“沒事的,你再想想。”尉連遲關心地接近,輕輕拍拍蓮的後背。
蓮抱着頭,不太願意面對這個陌生人的靠近,現在任何人她都不敢輕易相信。
而她的正在努力回憶着,到底昏迷前發生了什麼。突然腦海浮現“雲落”二字,很是親切。
她便猶豫道:“我隻記得雲落……我叫雲落嗎?”
蓮她并不知道,其實腦海中的“雲落”,實則是她從前的故鄉——雲落城。
“想起了就好,其他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你就好好休息,安心睡一晚。”尉連遲不停安撫着她。
對一切完全一無所知的蓮,看着眼前這個人溫柔似水的眼神、高大寬宏的身影,漸漸的選擇了相信。
她仍感到頭痛、身體不适,便歇下了。時而嘴裡還不停念着“雲落”二字,生怕自己會忘記一般。
尉連遲安撫蓮睡下後,緩緩走出門。左右一想,示意侍衛過來。“看好她。”
“是 !”
自那日後,尉連遲便更改了醫師的藥方。
他直接收了“雲落”為養女,讓侍女為她梳妝完全不一樣的發飾,并讓醫師點掉了雲落身上所有的痣。
另外,還不忘在青山書院安插眼線,命侍衛時刻注意尚文武的動向。
考慮到雲落還是個十一二歲半大的孩子,尉連遲送她至書堂學習,學堂也是風嶺城有名的《春華學塾》。
而雲落對所有的過去,自那次醒來後再無法想起。
自此她也從未懷疑過眼前這個人,她相信尉連遲收養自己是她的三生有幸。連字都是尉連遲手把手的教,她的事,他從來都關心得無微不至。
雲落的學習能力很強,她的字迹也如同尉連遲那般,行雲流水,工整秀氣,有一番他的味道,可以說雲落就是他的字形刻闆。
并且她對古玩特别感興趣,也時常會帶雲落去看名畫、古玩、各種她感興趣的展覽,開拓她的眼界。
尉連遲常常把雲落帶在身邊,有時也會出差各地,由雲落幫忙打理他的行程所需。
不善言辭的尉連遲在和雲落的相處中,從來都是用實際行動,所做所見來傳達。言語上,他的話真的極少。
短短幾月,尉連遲看着雲落漸漸長大。她面容精緻,清麗秀氣,彎眉柔目,臉上肉嘟嘟的。她那自己盤的青絲發髻總是有些淩亂,卻又可愛。
雲落在花庭之下玩耍,一身淡粉色衣裙,裙擺上繡有幾朵小白花,外披一件白色薄紗披肩,顯得身姿曼妙,亭亭玉立。
此時的雲落,已經有幾分少女的清純味道和氣質。
雖然二人相處已有數月,但雲落依舊對于尉連遲的政務相知甚少。
尉連遲行事總是很神秘,有時早出晚歸或幾日不得見,行迹對外都保持隐秘。即便是在公衆場合也極少以真容示人。
更讓雲落有些琢磨不透的是,尉連遲一直稱她是遠親所托才收養入府,可從未讓她改“尉”姓和尊稱他一聲“家父”,而是喚他“尉侍”。
全府上下,隻有雲落可如此稱喚他。
在數日的相處裡,雲落逐漸對尉連遲建立起了信任感,仿佛他就是雲落堅韌的後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