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撫水,那頭濃密如海藻般的長發雖偶爾會用繩子松松系着,但多數情況下隻是随意披散在腰間。
可自從來到玉河後,那群友善的姑娘總會每天換着花樣給她簪發。
宿姜盯着她頭上的發簪,安靜了半響,将手裡的小石子彈向湖面。
石子像飛得一樣刺向水面,連續漂出好幾個水花,蕩起一圈圈的漣漪。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她唯一的選擇,她已經有了其他可以倚靠的人,而且那些人似乎比他要出色。
至少現在是這樣。
宿姜心裡忽然生出了些微妙的不甘心。
這種不甘心的情緒持續發酵,最後像寒冬臘月中的爐火慢慢冷卻,熄滅,隻餘灰燼。
他斂了眸色,低下頭嗤笑一聲,長長的羽睫在日光下添了層暧昧的玫瑰金色,又從琥珀色的貓眼裡流出來:“随你,我先回屋睡覺了。”
話音剛落,便擡腳離開了,半點猶豫也沒有,仿佛一點也不在意她對别人的态度如何。
姜稚魚的裙擺被他離開時帶起的風掀起一個美麗的弧度,又優雅地落了下來。
她仰着脖頸,看着宿姜漸漸遠去的背影,睜着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雙唇振顫着,張了張口,最終又緊緊閉上。
為什麼覺得宿姜臨走前的表情好像不如剛才那般開心,是自己哪裡說錯了話,惹到了他?
是因為自己嗎……
姜稚魚站在原地呆呆想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想明白,又低下頭盯着湖裡啄食的魚。
雖然她分不清楚宿姜是不是在對自己不悅,但還是覺得有點點兒難過。
她閉上眼吸了吸鼻子,想要極力忍住這種情緒,隻是那雙漆黑透亮的雙眸裡最終還是蓄滿了淚水,襯着鼻尖的那點紅意,别提有多可憐了。
在眼淚即将落下來的那一刻,姜稚魚連忙擡手,用手背一點點把眼淚抹幹淨。
趁着時間還早,姜稚魚回屋把自己雜亂繁多的行禮好好收拾了一下,歸納整齊後放在儲物袋裡。
等收拾齊全,姜稚魚低下頭,晃了晃手腕上的蘭鈴。
想着,既然明日就要離開此處了,那無論如何都要先提前去拜别一下的。
畢竟時綏幫了她許多,經此一别,往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等考慮好,姜稚魚看了一眼香篆,發現竟然已經申時了。
她連忙出了門,臨走時還去隔壁敲了敲門,可惜屋裡的人就是鐵了心不搭理她。
姜稚魚咬了咬唇,經過這些天的相處,她已經摸清了宿姜的作息,知道這個時辰他肯定沒有睡。
可她還是将聲音放軟,輕輕道:“宿姜,我先去找時綏了,你若是累了便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罷,一步三回頭地慢慢離開了。
在聽到姜稚魚的聲音後,宿姜想了一下,還是掀開被子從床上跳了下來。
他赤着足,腳步很輕,并沒有開門,反而像做賊一樣鬼鬼祟祟站在門後邊,生怕被人發現。
在隔扇的掩映下,少年的眉骨被光影切割的斑駁,在眼下攏成一片陰影。
濃密的睫毛在他看上去冷銳又薄情、似要結成霜般凜冽的眼尾處,形成了一條黑色的線,平平添了幾分動人心弦的魅色春情。
其實自回來後宿姜就一直躺在床上發着呆,心裡存着一股疑惑煩悶,翻來覆去,焦躁難忍。
想到之前自己那幅莫名其妙的鬼樣子,宿姜皺了皺眉,有些懊惱,有些後悔,隻顧着自我糾結,連對方的腳步聲都忘了聽。
他一邊唾棄自己一邊又有些拉不下臉,糾結了半天,等拉開門時卻發現,門口哪還有姜稚魚的影子。
“真是瘋了……”
宿姜蹲坐在門檻上,身子往前傾了些,手肘支在膝蓋處,十指交叉而握,白皙的下巴就這樣抵在手背上。
正值傍晚時分,窗外的霞光瑰麗又醉人。
宿姜揉了揉臉,煩悶地吐了口氣,兩顆尖尖的虎牙從唇邊閃冒了出來。
算了,他連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都不知道,又何必同她置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