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他正耐着性子陪那個遊手好閑的城主兒子喂魚,不料胸口的蠱王一陣躁動,這才讓他起了歪心思。
隻因巫疆蠱王從上任聖子體内取出時突遭變故,妖化衰竭,而當時姜國的聞笙公主為躲仇敵一路逃至域洲邊界,作為收留她的條件為她所救,兩者之間也互有了感念。
因此雖不知那名少女和曾經的聞笙公主有何關聯,但聖龍和蠱王同出一源,想必借她的神識必定能感應到聖龍的位置。
隻是他懷疑聖龍失蹤和玉河應當有很大的關系,再說了,此事是否由他們上宗某些人授意尚未可知。
他們不願說也不能說,一旦說了,等來的不會是援助,而是落井下石、貪婪無度,他們落霞樓恐怕連現今擁有的這些都保不住,不得不防。
于是暗地裡行事,卻不想惹了個大麻煩。
“你是在和我談條件嗎?”
“可是這個條件,并不誘人,”蘇予辭歪着頭,蒼□□緻的臉龐浮現一抹淡笑,“畢竟于我而言,你毫無價值。”
“既然如此……”
樂竺見他不願受這個人情放他一馬,手悄悄背在身後,低下頭,眼中慢慢蒙上一片陰翳:“那就别怪我了!”
一聲嘶吼,樂竺身子前傾,惡濁的瘴氣從他的掌心噴薄而出,迅速化作密密麻麻的蠱蟲,大小如馬蜂,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風,讓人頭皮發麻,齊齊朝蘇予辭襲來。
這種蠱蟲的尾端長着尖刺,劇毒極為猛烈,一旦不慎被劃傷,毒素便會順着傷口滲入四肢百骸,不到片刻就毒發身亡。
樂竺的聲音有些尖利刺耳:“我并不想如此,是你逼我的!”
蘇予辭看着這一幕,長而密的眼睫略微低垂,神情似笑非笑:“真是有意思。”
話音剛落,蘇予辭手腕一翻快速打了一道靈訣。
一金一銀兩條蛇沿着傘柄攀爬,一口咬住傘面上的地湧金蓮,形成内翻之勢将箭雨般的毒刺全吸了進去。
整套動作下來堪稱行雲流水,蘇予辭手指緩緩下壓将傘收回,氣定神閑地站在一旁。
樂竺見狀咬緊牙關,面色極為陰翳。
他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蘇予辭,瞳孔閃過幾分詭谲莫測的暗光,右手幻化出一隻鈴铛模樣的捕憶蠱搖個不停,左手則操控着毒刺蜂再次發動攻擊。
滿天的火光将宮殿包圍成血紅色,地上躺着橫七豎八的屍體。
宮女侍衛忍不住尖叫出聲,發了瘋似地想要逃跑,卻都被銀色泛紅的霧氣攔截吞噬掉。
曾經和善待他的老太監臉龐扭曲地倒在地上,險些沒被吓暈過去。
他手顫巍巍地指着面前不過七、八歲的孩童,驚恐喊道:“妖、是妖魔啊!”
很吵,吵得小孩腦仁疼,他想,他得找個方法堵住他的嘴,讓他停下來。
他看了看,從不遠處的地上撿起一支被遺棄了的箭簇,一步一步走近,捏着老太監的下巴,面無表情地将撿來的那支箭直直插入他的嘴中。
箭頭穿過骨頭的聲音陡然乍響,尖銳的箭尖連帶着一截木笴從後腦勺血淋淋地冒出。
一滴殷紅的鮮血從金镞啪嗒一聲落了下來,激起一片細小的飛塵。
終于安靜下來了,他露出一個舒緩的笑容,握緊手,将箭矢一點點抽了出來。
“滴答。”
鮮血沿着手指滴落,落入血泊之中。
他站在原地不動,垂眸看着自己染血的指縫,輕輕蹙了下眉,又看了一眼面前藍灰色的太監服,蹲下身,将手放在上面擦了擦。
富麗堂皇的宮殿被火光覆蓋,月亮的光輝變得稀薄顯不出光亮。
滿身血漬髒污的小少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裡握着那支已不再滴血、勉強幹淨的箭簇,仰頭望向卧在宮殿檐角被火染成紅色的明月處。
燥動的火風中浮動着一股淡缈寒涼的暗香,是冬天紅梅盛開才會有的香味,越來越近,越來越濃郁。
他慢慢轉過身,仰着頭,用不符合他此時年齡的表情打量着來人。
“你是誰?”
他的面前站着一個男人,一身白衣,與他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的父親。”
“蘇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