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說現在,她當然知道蘇道友是好意,畢竟這幾天的接觸也能看出來他是一個如玉如璧的君子,更别說還治好了她的扭傷,再反觀自己,屬實是有些大驚小怪了。
可姜稚魚隻覺得古怪,說難聽點,就是蘇道友有時候會讓人察覺不出人氣,活像披着人皮,在極力模仿他人言行舉止的妖鬼。
這樣的感覺,她也曾在時綏身上感受到過。
隻是在性情方面,明明是天差地别的兩個人,有時候,她竟覺得在某些方面,兩人詭異地有些相像。
是錯覺嗎?不該這樣的,這樣惡意地揣度他人。
這樣一想,姜稚魚難免更加心虛,臉上有些發熱,黑色長發下的耳尖也跟着發紅。
她五指收縮,捏着拳頭,掩耳盜鈴一般移開了視線,不敢看他。
在他們談話時,馮榮和幾名弟子正走在最前面。
他手指着前方的一座鐵索橋,朗聲道:“過了這座橋,上了台階,之後再穿過一片桦樹林就到了,也就半個時辰的樣子。”
隻不過他才說完就聽見後面的聲音,馮榮目光在他們身上轉了一圈,開口道:“的确是走得有些久了點,大家要不要休息一會?”
可這點路程對于他們這些修士算得上什麼勞累,這話明顯是在照顧姜稚魚。
“不用了,不用了!”姜稚魚當然能聽出來,她強打起精神連忙搖頭,“我們趕緊走吧,反正也快到了。”
她腳步不停,一鼓作氣越過衆人走在最前面,并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而拖慢了大家的行程,畢竟是她要求時綏帶她來的。
憑着生出的那陣心氣力,姜稚魚就這樣一股腦地往前走,也感覺不到累了,直到眼前出現一道陡峭的石梯才堪堪停住腳步。
她擡頭往上看去,石梯曲折閃現出黝黑的光澤,從雲霧中斜挂下來,看樣子,這石梯似乎是被人硬生生鑿出來的。
姜稚魚心裡止不住地一陣贊歎,等爬過了石階,眼睛比先前又亮了幾分。
玉河不愧是被外界譽為“參都”啊,姜稚魚先前隻是聽文嫂說過一嘴,如今親眼所見,果然驗證了什麼叫做百聞不如一見。
放眼望去,這漫山遍野栽種的全是人參,在人參碧綠的寬葉上還長着一株株傘狀紅花。
姜稚魚看了良久才發現,那漫山遍野的紅花,實際上是由顆顆晶瑩剔透的扁圓小果簇擁在一起形成的,每一粒都像是首飾盒裡珍藏許久的紅寶石。
見她視線落在紅果處,一副驚訝的表情,亓官綏替她解了惑:“那是人參籽,說明參的品質很好。”
“的确如道友所言。”
馮榮見他們似乎很有興趣,往前跨了一步,開口介紹:“不過我們玉河的人參品質能如此優質,并讓玉河憑此成為享譽一方的城池,歸咎到底還是地理位置好啊……”
他剛要繼續往下說,話音就被人忽地打斷。
姜稚魚聽見有人在喊馮榮,于是往聲源處看去。
原來是一群人正在忙着挖掘人參。
其中一個肌肉結實,瞧着有些憨厚的漢子正在向他們打招呼。
馮榮見狀隻好搖了搖頭,笑着向他們介紹:“這是負責我們玉河城人參事宜的大把頭。”
等簡單介紹完,便領着姜稚魚幾人繼續沿着山脈往樹林深處走去。
越往裡走,外圍采摘的動靜就越小,直至完全聽不見。
腳下的土壤也由一開始的堅硬厚實變得松軟濕潤,仔細看,連顔色都由黑色變為了紅色。
姜稚魚一邊走一邊想,想了許久也沒能想明白。
種那麼多人參,玉河城的人吃得完嗎?若是吃不完,會不會壞掉?
她好奇地看着馮榮,又偷偷撇了一眼亓官綏,想着他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疑惑。
亓官綏大概知道她在想什麼,清冷的聲線不疾不徐:“種植的人參并不完全是自給,絕大部分是出售到各地。”
“亓官道友說得不錯,實不相瞞,我玉河被譽為‘參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這無人能及的輸出量。”馮榮笑着接過他的話。
“可是我看越往裡走,人參的漲勢就越好,看着要比剛才的大許多,所以比較疑惑,城主為何不讓他們來裡面采呢?”姜稚魚心下不解,但依舊很禮貌地詢問道。
聽到姜稚魚的話,蘇予辭濃而長的睫羽輕扇了一下,漆黑的眼底泛起一陣笑意:“大概是因為,這是專門供給皇室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