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稚魚茫然不解地眨了眨眼,唔了一聲,小聲問他:“我能問一下……四時榜是做什麼的嗎?”
“這你都不知道?”宿姜扭頭,薄而冷的眼皮微微上掀,眼底都是詫異。
姜稚魚臉頰一熱,有些尴尬地嗫嚅解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呐,這有什麼好抱歉的。”宿姜看着她因之前哭泣而略有些昳麗的眉眼,咳了一聲,“你想了解四時榜,便要先知道千夜樓。”
反正此時無事,再加上這也不是個秘密,宿姜便也沒什麼好隐瞞的,索性同她說個清楚。
“千夜樓,一個販賣情報的組織,他們不看身份隻看報酬,隻要你給得起他們想要的報酬,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任何情報信息。”
宿姜又道:“若是想要憑借情報做些什麼,便可讓千夜樓順便發布榜單,隻需雇主在榜單上叙述任務詳情,定下酬金即可。”
“這個千夜樓不收錢,由千夜樓底下分布在各地的八方堂負責,隻是受托者完成任務後會從中收取一小部分費用。”
宿姜視線越過樹林望向遠方:“而這個榜單便叫四時榜。”
姜稚魚感慨道:“宿姜,你知道的可真多。”
廢話,宿姜心裡想,他知道的能不多嗎?他當初就是從鸠羽閣逃出來的,好不好?
看情況,恐怕還是頭一個。
沒錯,不是千夜樓,而是鸠羽閣。
千夜主情報,鸠羽主暗殺,兩者一明一暗,分别由十二律中的陽律和陰律負責,情報從無遺漏,暗殺從未失手,是謂鸠羽千夜。
一個隐在天水界暗處,集情報、審訊、追蹤、暗殺、護衛于一體的龐大帝國。
而絕大多數人都是隻知千夜,不解鸠羽,看到的也隻是冰山浮出水面露出的那一小部分。
姜稚魚聽得很認真:“哦,那然後呢?”
“我們一行人到了八方堂,領取了令牌,順着令牌上的指引見到了雇主。”
宿姜頓了頓,指尖不斷叩着手背:“沒想到那雇主發布的任務隻是個幌子,實則是讓我們去偃師取一樣東西。”
“就連酬金都足足翻了十倍,你要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總有願意冒險的。”
姜稚魚“嗯”了一聲,直接問了一句:“所以你就去了嗎?”
話音剛落,宿姜眯了眯眼,薄唇勾勒出一個危險的弧度,像是用鮮血浸染過的刀鋒:“誰知道那地方這麼詭異,同去的修士除了我和那個玉河弟子,無一幸免。”
“我得到那樣東西被他看在眼裡,自然生了觊觎之心。”
他扯着嘴角,聲音中含着某種譏诮的冷笑意味:“原是想找個機會弄死他,隻是我當時傷勢太過嚴重,下手還是遲了點。”
姜稚魚聽得迷迷糊糊,到最後終于明白了,她一臉恍然:“原來這就是你要去孟津的原因啊。”
宿姜歪了歪腦袋,一臉好笑地盯着她:“我總要探查清楚這是為何吧?總不能無緣無故沒了靈力,再說了,我酬金還沒拿到手呢。”
“說的也是,”姜稚魚替他上好藥,點了點頭,兩手交疊放在裙擺上,看着少年單手整理衣襟,不由得問了一句,“你的右手還好嗎?”
宿姜不在意地撇了一眼:“等靈力恢複了,自然就好了。”
“怎麼,你是在擔心我嗎?”宿姜内心挺好奇,目光緩慢挪了過來,嘴角微微勾着,口吻略帶輕佻。
姜稚魚握着藥瓶看過去,乖乖點了點頭,眼神看起來十分誠懇:“嗯,擔心的。”
這樣的直白坦誠,直接堵住了宿姜接下來想說的話,他覺得沒意思,撇了撇嘴,嘲諷道:“那你還真是個心善的大好人。”
“我也這麼覺得,”可惜姜稚魚沒聽出來,抿着唇,将垂落的發絲撩至耳後,朝他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沒想到你也是這麼認為的。”
呵,聽不懂話的蠢東西。
宿姜被噎住,也不想和她多說,輕輕哼了一聲,手撐着腦袋順勢靠向身後的樹身,姿勢慵懶閑散,随意極了。
兩人有來有往地說着話,不知說了多久,困意上來,姜稚魚迷迷糊糊往宿姜身邊蹭了蹭,貼着他慢慢睡了過去。
感受到身旁的動靜,宿姜低頭看了她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用手輕輕碰了碰她的發絲,等反應過來後又有點惱怒,想要推開她。
一方面是羞惱,一方面還有他沒有和人靠得如此之近還一起睡的習慣和經曆,甚至之前解了衣服讓她上藥都已經是特例了。
不僅僅是不習慣,更重要的是他的戒心和本能,身邊若是躺着個活物,恐怕他還閉着眼就能憑借身體本能将對方的脖子給割了。
隻是見人睡得熟,到底還是沒做什麼。
或許是秋天了,風裡有淡淡的桂花香,香味甜膩,包裹在綿綿細風裡,如附骨生花,千絲萬縷,在無邊夜色中纏繞着他。
宿姜不自在地調整了一下姿勢,動作很輕,身旁是微弱的呼吸聲,他望着皎皎明月,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