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的軀幹足有數千丈,如同一根貫徹天地的天柱一般,孤獨的矗立在遼闊的平原上,樹冠之上彌漫着清氣,令人心曠神怡。
在古樹的樹杆約莫百丈處的距離,有着一團心髒形狀的光源,足有丈許大小,隐隐間,還能聽到它強而有力的跳動聲。
當蕭淮踏上平原的一刹那,古樹的蔭蔽下,五道氣息強悍卻沒有生機的傀儡出現在此處。
那隻是遠遠看上一眼,便讓人覺得爽心豁目的古樹,此刻再看,周身竟纏繞着許多黑霧,給人一種陰冷之感。
蕭淮隻擡了擡眼皮子,那幾個傀儡便化作粉末,随着一陣清風消散。
“在大陸上,魔獸隻要達到六階就能夠口吐人言,七階便可以化為人身。”
她注視着這棵憤怒的搖曳着枝葉的巨樹,輕聲道。
“可這一路走來,我所見到的,即使是八階的魔獸,也不生靈智,蒙昧愚鈍,隻知道厮殺争鬥。”
“而你,從遠古存在至今,乃是天地間第一等的奇物,實力已經達到半步鬥帝,靈智卻與孩童無異,亦不能化形。因為……”
——“這是一片被詛咒的土地。”
菩提古樹那蒼翠的樹冠大半都被黑霧浸染成了墨綠色,它更加憤怒,這一回連粗壯的樹幹也跟着抖動,落下的葉子帶着淩厲的風聲,将平原擊出幾丈寬、深不見底的裂縫。
但它碧綠色的樹幹上,卻緩緩地溢出了翠綠色的液體,蜿蜒出一道道痕迹。
“我要的是菩提化體涎,不是菩提淚。”
不過,菩提化體涎,不會是菩提古樹的口水之類的東西吧?
蕭淮有些無奈,探手一抓,就有什麼東西從那千丈高的古樹中飛了過來。
被她抓在手心的東西,通體翠綠,像是用極品玉石雕刻而成,美輪美奂、巧奪天工,釋放着一種驚人的生命力。
這東西與菩提古樹一模一樣,隻不過縮小了無數倍,如今隻有食指長度、拇指粗細罷了。
蕭淮凝視着這棵小樹,眼中閃過七彩流光,那從遠古留存至今的記憶化作一本簡薄的書,幾息之間就被她翻閱完畢。
原來遠古時期,有兩位鬥帝在此爆發了戰鬥,菩提古樹幫助其中一個斬殺了另一個,那死去的鬥帝将惡意都灌注在了菩提古樹身上,這也是它變成這樣的原因。
“這個事情呢,告訴我們,管閑事是沒有好下場的。”她兩根指頭拎着小樹晃了晃,說道,“大樹啊,你和别人不一樣,千萬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
小樹伸展出兩根不比牙簽粗的樹枝,努力的抱住蕭淮的手指,又伸出兩根枝丫來,可憐兮兮地作揖。
蕭淮彈了一下它的樹冠,笑道。
“我幫了你,可要好好給我賣命啊。”
那些纏繞在菩提古樹身上數萬年的惡意,就像是一朵蒲公英一樣被輕易吹飛,墨綠色在肉眼可見的消退,樹身重新歸于蒼翠。
這片以莽荒為名的古域,也在不斷地蒸騰出黑氣,無數魔獸混沌蒙昧的眼中閃過清明,發出似悲似喜的吼聲,震徹天際。
天地間風雲變色,天空之上籠起了萬丈之廣的漩渦雲。
黑色的雷霆在其中醞釀,毀天滅地的威勢叫許多已經趕到莽荒古域外圍的人驚駭地停駐,又狼狽地向着遠方逃竄。
隻是等他們逃到鬥氣耗盡,一頭從空中栽了下來,再回頭望去,卻發現那雷霆始終沒有劈下來。
而清除了所有黑氣的菩提古樹正在慢慢縮水,直到變成一棵正常的樹木大小,而後璀璨華光大盛,站在原地的隻剩下一個小男孩。
他穿着一身淺草色的袍子,頭發、眉毛、眼睫,甚至是瞳孔卻呈現出翠色,非但不怪異,還襯得他像是玉雕刻而成的一般,透着一股勃勃生機。
他跑過來,伸出兩隻白嫩的小手,将手心裡的東西捧給蕭淮。
“名字……”菩提古樹期待地看着她。
“我來取?”
蕭淮有些猶豫,她想了好一會兒,才道——
“就叫……思惟,好嗎?”
天空中盤旋了半晌的雷雲終于散去,而古域中部的古域台也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原本漆黑的石台如今卻像是一面鏡子,晶瑩剔透、一塵不染,靜靜地照映着蒼藍色的天空。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此處應為,明鏡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