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靈魂不會偶然相遇,黃金樹在指引時便早已遵循命運的牽線。
露缇爾在關鍵時刻将自己的主君從神祇手中搶回——當然不是真動手動腳的搶。
畢竟那位明面上已經歸順于黃金王朝的昔日鮮血君王辦事效率還是值得嘉獎的。
看着女人不住滴水的頭發,露缇爾心領神會地将自己的聖印記借給她用:“主君,不用着急,蕾妲和丹恩目前被奧雷格和安卓斯親自看守。”
女騎士實在沒忍住朝她的胸脯多瞟了幾眼:被浸濕的領口皺皺巴巴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半透明的布料下有一連串花瓣似的紅意沿着脖頸向下蔓延,不知道到底停在了哪裡。
難怪那匹狼跟個護衛似的蹲坐在大門外發呆,難怪主君磨蹭了好久才從浴池内室獨自一個人出來。
無論是主君還是那位神祇,這都能停下……真是,非同常人。
但主君好像也沒生氣?露缇爾不太擅長解讀她的微表情——她并不常召喚自己出來作戰,實際上被女人搜集到後她接觸最多的同性是那位叫羅德莉卡的調靈師。
不過主君倒是不吝于給他們各種鈴蘭,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她當初将采集到的第一捧交界地最稀有的大朵靈依墓地鈴蘭毫不猶豫地送給了奧雷格,導緻他們剩下的人偷偷豔羨了好久。
扯遠了。
露缇爾飛速将視線重新移到她臉上:“主君,您的眼睛怎麼……”
她朝騎士狡黠一笑:“怎麼樣,是不是好看多了?”
“嗯——”露缇爾曾身為靈廟士兵之首,她其實并不太理解為何王不喜歡自己眼中的賜福,“您無論怎樣都是極好看的,但沒有黃金賜福的話,羅德爾的民衆見到後會不會心生惶恐?”
諾麗納無謂地将頭發抓起捋到背後:“本來我就是褪色者,即便他将來要效仿瑪莉卡放逐自己的王,我也不見得會跟當年的葛孚雷一樣乖乖聽話走人。”再說他忍不了幾天就會找契機強行給我賜福的。
露缇爾點點頭,身為王的禁衛騎士,她不會質疑主君的決定。
最後一句諾麗納沒說出口,拉達岡待人接物的底線她已經通過親身實踐隐約摸索到了:
首先,不可以違逆黃金律法;
其次,不可以妄論基本主義;
再者,不可以公然挑釁與他;
最後,上述三條準則她都沒打算好好遵守。
憑什麼他舒舒服服成神了——用百智的推論來說瑪莉卡被挂在黃金樹内受罰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了,那他肯定也是屍體狀态,等他再有自己的意識時已經托她的福當上律法神祇了!
她沒給他制定标準就不錯了,哪來的臉讓她老老實實聽他的話?
露缇爾摘下一隻手套,貼心地幫她理了理頸後翻折的衣領:“狄希也在書房候命,不用擔心,我們會保護好您的。”
她嗯了聲算是回應,接着便從靈馬哨笛内拿出那把綴以細膩黃金的長劍。
金色的細線猶如編制般纏在劍柄與劍身上,看着潔淨無痕的劍身,露缇爾不自覺抽動鼻子:“好像有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聞言一愣,随即輕笑出聲:“哈,是的,你沒聞錯——這把劍曾被蕾妲用于刺穿同伴,不知道米凱拉當初招募到了多少個金針騎士,但最後被蕾妲殺的隻剩她自己了。”
“啊?”露缇爾的眼睛迅速睜大一圈。
諾麗納嘴角的笑意沒有收回:“她的劍術還是很厲害的。走吧,待會你可以好好見見這位金針騎士。”
她的書房窗戶正對着黃金樹大教堂——正中央的書桌後原本懸挂着一副瑪莉卡的畫像,但現在那幅畫的内容變成她在加冕儀式上立于黃金樹下宣誓的場景。羅德爾最不缺的金色從畫框裡濺到窗簾上,将簾子的邊緣染上層淺淡的黃。
初來乍到的她想的最多的問題是怎麼騎着托雷特解決基礎溫飽,逐漸習慣交界地日常的她想的則是怎樣和瑟濂與D一起平靜地生活下去。
等到王城變為灰城,她的心也早已在無盡的厮殺中變得麻木。漫天的火星猶如蝴蝶翅膀上那層細膩的鱗粉,而蝴蝶正是那棵承載着交界地大多數人信仰的、被巨人火焰與命定之死燒得通紅的黃金樹。
丹恩依舊不善言辭,她也不屑于和他争辯什麼:同柯林這種堅定信仰黃金律法的聖職人員不同,“落葉派”的求道者們除了遵循嚴格的信仰,在鍛煉上也毫不懈怠。以他為代表的這部分群體在過去從落葉窺見黃金樹的衰微,因此為律法動搖的未來做準備,而丹恩為此選擇侍奉的新生神祇便是米凱拉。
真不能怪任何人,别說丹恩了,試問誰能想到無名的褪色者修環修出的真正“新生”神祇是拉達岡?她不清楚葛孚雷當年是如何站在神之門前牽引瑪莉卡的,但拉達岡不會像米凱拉那樣整個人趴在王的肩頭摟住王的脖子——第一,從始至終她都沒想過牽引拉達岡;第二,從最客觀的身形角度思考這個問題,讓她趴在拉達岡身上還差不多。
蕾妲也沒有表現得多激動,在物種保藏庫裡安帕赫說她在排除異己時會因為深思熟慮而連老弱病殘也不放過——諾麗納不知道其他金針騎士的戰鬥力是什麼水平,但安帕赫稱自己是“老弱病殘”純屬自謙行為。
芬雷傳訊回來說蒙格暫時沒有什麼異常行為,甚至在自己辦公的書房裡懸挂她的巨幅畫像并日日瞻仰。
她毫不懷疑蒙格是在做戲給外人看,屆時艾布雷菲爾的那些人和有靈智的混種将會默認他的一切行為都是經過王許可的,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她都逃不掉這頂帽子。
事實上蒙格不需要做這麼絕:在她以艾爾登之王的名義将這個昔日偷走神人的噩兆任命為艾布雷菲爾的首席執政官後,那裡的居民就明白米凱拉再也不會回去了。侍奉黃金律法的新王絕不會容許行将枯萎的聖樹分割重獲新生的黃金樹的權柄——就像聖樹的騎士們明知那原本承載着無數弱小之人希望的聖樹最終卻長得醜陋無比:美麗的聖樹隻是一場美夢,艾布雷菲爾從此也隻是艾布雷菲爾。
揮手讓騎士将人帶下去軟禁起來,她又獨自坐在書房翻看古籍。
米凱拉死是死了,但他身上的謎團還多的很:瑪莉卡走過的神之門是經由無數血肉築起的,但米凱拉好像隻獻祭了自己?在幽影之地像沒素質的旅者一樣把自己的軀體東丢一塊西丢一塊,再插上個以自己大盧恩形象演變出來的金色十字記号引導着自己的追随者們跟随他的步伐一路走到神之門。
他的大盧恩被她拿到手時已經殘破不堪了,但根據金色十字記号的模樣推測,他的大盧恩應該與瑪蓮妮亞的相似,豎線位于右側。
大盧恩是法環的碎片,黃金律法體制下的法環與法姆·亞茲拉上刻畫的原初法環并不相同。從她在各個半神手裡搶奪的大盧恩形狀來看,他們每個人的大盧恩形狀各異但也存在一定的規律。
諾麗納攤開一張羊皮紙,用鷹羽筆沾着不同的顔料在上面勾畫起來:
參照黃金律法聖印記與黃金律法原本上刻畫的現有法環圖案,葛瑞克的大盧恩最為複雜,一看就是中心位置的法環碎片;蒙葛特與蒙格的大盧恩長相雷同,且豎線位于中間;拉塔恩與拉卡德的大盧恩豎線同樣位于左側;瑪蓮妮亞與無緣誕生者的大盧恩豎線則在右邊。
如果以豎線為主幹,那麼除卻葛瑞克的重心法環,最上方的兩個大盧恩應該是蒙葛特與蒙格的;左側的圓環上對應的大盧恩則是從琥珀卵裡拿到的無緣誕生者和瑪蓮妮亞的;右側的圓環則被拉塔恩與拉卡德這兩兄弟的大盧恩填補。
還有兩個沒有用上的大盧恩——菈妮與米凱拉,他們都選擇抛棄了自己的大盧恩。
如果她的推測正确,那麼半神們分得不同形狀的盧恩主要看自身繼承的不同血脈:這兩個半神的大盧恩在法環的位置上應該分别位于左右兩側的圓環。
諾麗納畫完後忍不住腹诽:指母還挺有強迫症,每回生孩子都讓生三個,難道癫狂三指真是它生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