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能夠控制神祇的藥水。”她異色的雙瞳直直射向心懷鬼胎的魔法師,“反正你在重操舊業,不差我這一件事吧。”
“诶喲——”魔法師的聲音露着幾乎赤裸的譏笑,“那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這可是比曾經想要将菈妮變成傀儡更大逆不道的事情呀。”
“事成之後,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她頓了頓,補充道:“在我能力範圍内的任何事都可以。”
“任何事?”
“嗯。”
“聽起來并不是特别劃算啊……”賽爾維斯的表情掩在面具之下,沉寂許久後他突然開口道:“我還想要見見她——你的魔女老師,瑟濂。”
“我勸你别對她動什麼歪腦筋,殺你倒還不用費什麼力氣。”
“哦,王不必威脅我,誰都知道您留下的分身把大書庫看的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其實是您的仿身淚滴吧?”塞爾維斯狀似遺憾地長歎了口氣,“唉,真讓人豔羨,那麼好的傀儡。”
諾麗納沒理他。
“明明是人造的生命,卻蘊藏那樣可怖的力量,也難怪那位失了心的女王整日抱着那顆琥珀卵。”
人造生命。
新王在心裡默默咀嚼了這個詞。
瑪莉卡和拉達岡如果是一體雙魂,那肯定不能用傳統的方式去孕育生命。
瑪莉卡曾派人深入永恒之城,而拉達岡也曾派人深入腐敗湖的大回廊。
為什麼去那裡呢?
“如果我也有一個這樣好用的傀儡——”
“蕾娜菈手裡的那枚琥珀卵,你想要嗎?”她無聲地觀察着男人的動作,“我以王的名義向你保證,隻要你能做的出來,那枚琥珀卵就是你的。”
“王倒是舍得出籌碼。那位大人知道了會同意嗎?
“他不會知道,而且,隻要魔法學院這邊不突然造反,他不會主動插手和黃金律法無關的事情。”
“呵呵……你聽起來很了解那位大人嘛。不過前車之鑒擺在那裡,萬一哪天你也失去了心,我找誰說理去呢?”
諾麗納的眉毛随他的話逐漸擰在一起。
“被關在大書庫的魔法師,聽起來簡直像荒誕的戲劇。真令人唏噓啊,沒準她當初征服學院靠的并不是自己的能力。”
“開什麼玩笑,”女人的眼中又劃過幾分不耐,“就算瑟濂老師再怎麼瞧不上卡利亞王室的治學風格,她也從沒否認過蕾娜菈是個魔法造詣極高的人。而且,堂堂卡利亞王室的領導者——作為一手将卡利亞推向王室地位的女王,會因為一個男人的離開而變成失去心的瘋子?”
賽爾維斯朝她側了側頭:“這麼說你有自己的見解。”
“可是,那位的手段,我是實打實見識過的。”賽爾維斯擡手攏住臉上被縫死開口位置的面具,“這要是失敗了,恐怕就不止是歸樹那麼簡單了吧?”
“你是覺得違逆我就什麼後果也沒有嗎?”諾麗納一手撐着臉一手撥弄着書桌上的湖藍色輝石,“幽影之地有一種可以讓人重生為善人的秘術——隻需要先把罪人的屍體用刀細細地剁碎,然後和别的東西混在一起裝入壺中,就有可能重生為‘好人’,賽爾維斯,你想試試嗎?”
“瑟濂就是這麼教你的?”賽爾維斯的聲音壓的很低,像夜色中覓食的青鴉:“她自己不會審時度勢,倒把你也教成這幅樣子。”
“已知的後果和未知的風險,你總要選一個。”
她的耐心随着塔外的雨漸漸流失:“我已經答應你三個條件了,做人還是要懂得知足才能笑的長久。”
“你是瞞着祂出來的吧。”魔法師的語氣并沒有絲毫疑問。
“賽爾維斯,話說太多不見得是什麼明智之舉。”
男人怔了一瞬,随即無聲地揚起嘴角:“給你一個建議,看在我們也曾算是共犯的情面上。”
她斂着眉看他。
“用計謀算人是無妨,但要看清對手的底細。”賽爾維斯的聲音比方才少了幾分傲慢與揶揄,“不然總有一天,你會吃盡苦頭。”
“這算是你的重生感言嗎?”
“哈……王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吧。”
輝石原料透着幽幽的藍色,門外的草地被風輕柔撫弄,月亮從黃金樹的枝葉中走出,映照着卡利亞城寨上方。
雨停了。
趕在第二天的曙光來臨前,她再次踩在羅德爾的白玉台階上。
将龜裂壺的碎片收拾幹淨,她輕手輕腳地爬回寝殿的石床,溫熱的氣息重新包裹住她,默不作聲地為她驅散今夜沾染的寒涼。
“拉達岡,你在裝睡嗎?”
女人的聲音蓦地打破一室靜谧。
紅狼的耳尖動了動,她緊緊盯着眼前沒做任何反應的神祇。
綿長的呼吸并沒有因她的質問發生變化,凝視許久,她輕舒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心閉上眼睛。
長夜将盡,身為神祇,本就不需要像常人那般作息。拉達岡将手覆上她略薄的背,淺香槟色的長發被神祇勾弄在指間摩挲,微涼順滑的觸感正如他們身上披蓋的緞被。
輪到他去辨聽她的呼吸了。
直接殺了她有些得不償失,畢竟她在交界地的名聲不算壞——至少擁護者不少,這會給他帶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如果借鑒瑪莉卡的做法,将她與她的追随者流放到交界地之外,于他而言不見得是件輕松的事,畢竟她對他可不像葛孚雷對瑪莉卡那般順從;再者,剛成神就剝奪王的身份似乎也不符合黃金律法追求永恒與穩定的初衷。
是不是該把她的兩隻眼睛都進行賜福呢?這樣才能時刻提醒她,身為黃金律法的王最該在乎的是什麼。
又或者,他可以想辦法把她囚禁在黃金樹内,這樣既不用怕被别人發現,也可以對外宣稱她在裡面虔誠學習律法。
姑且看她接下來的表現吧,拉達岡看着她因呼吸而不斷起伏的胸膛靜靜想到。
這次她會給他帶來什麼“驚喜”呢?
時間在思考中流逝,懷裡的人也慢慢轉醒,他決定逗弄一下叛逆的雛鳥:
“王昨夜睡得好嗎?”
諾麗納聞言猛地一顫,整個人都僵在床上。
“那杯東西确實有助于睡眠,謝謝您昨夜特意為我準備的安神液。”
女人的喉頭上下滾了滾,片刻後她努力讓嘴巴發出正常的聲音:“不客氣。”
“王難道做噩夢了嗎?”神祇的話裡透着明晃晃的關切,但她卻隻覺得整顆心都被緊緊攥住。
“或者是最近太累?”他的指腹輕輕劃過她眼下淡淡的烏青,“看來王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諾麗納微微擡眼望向他的臉,拉達岡也面帶微笑地垂下那雙金色的眸瞳看她:
“有什麼需要我為您做的嗎?”
“……沒有。”
“您可以再睡一會兒,今天沒有需要您親自處理的政務。”
“知道了。”她低斂眉眼,遮去眼中的色彩:“你有事就去忙你的。”
“王希望我走嗎?”拉達岡撐着胳膊注視着她,“我還有些困,想來是昨夜喝的太多。”
她的心頭又是狠狠一跳。
“那你就繼續睡,我又不會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