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子在時間的見證下紮根發芽,潛藏在暗處的誘惑扭曲心底的欲望,破土而出之際,誰也沒想到所有的灌溉都是命運的默許。
“哥哥,我也會保護你的!”
“我一定會變得更強大,哥哥,你相信我。”
“哥哥,你何苦一直守着那棵從未對我們降下過憐憫的黃金樹?”
“你再也不能阻止我了,蒙葛特。”
“算了,我會幫你的……哥哥。”
蒙格一路跟着她來到書房,朝觐台那邊有拉達岡替壞脾氣的新王收拾爛攤子——他不确定祂是否早就料到褪色者主持的第一次會議會上演跌宕起伏的情節。
女人屏退身旁的兩個護衛,大門合上,蒙格看着她嬌小的背影清了清嗓子:
“啊,親愛的,把我單獨叫到書房議事,真讓我感到受寵若驚。”
“原來梵雷說話的腔調還真是跟你學的。”
“嗯?”
諾麗納轉過身踩着腳踏坐到桌子上——拉達岡确實擺了一份關于羅德爾外城治安的文書,内容是關于死誕者的。
“蒙格,你覺得我剛才對蒙葛特和梅瑟莫的安排怎麼樣?”
她問的輕松,仿佛剛才在朝觐台上沒發生任何意外。
“極富創新——讓我忍不住期待給我的封地會是哪裡。”
“你想要哪裡?”
“這要看親愛的王準備将哪塊領土劃分給我。”
“王城下水道怎麼樣?繼續看守癫火,”諾麗納眉眼帶笑,好像真是如此打算,“不過要用你的真身。”
“哦?真是偏心啊,親愛的。”蒙格朝她走近了些,黑紅交織的禮服在淺金色的針織地毯上緩慢匍匐:“我哥哥能享受‘賜福王’的頭銜做羅德爾的執政官,我卻要重新回到暗無天日的下水道?”
“這是信任你的能力,你不願意嗎?”
“親愛的,我和你的神祇伴侶非親非故,與你也可以說是無冤無仇,你何須對我如此設防?”
“非親非故。”她舌尖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詞,眼底劃過幾分意味深長:“你在挑撥我與王夫的關系嗎?”
“怎麼會呢?親愛的。”蒙格在她面前停下步子,視線落到她胸前垂放的那绺紅色的編發:“在交界地一見鐘情都不稀奇,一夜之間就墜入愛河更算不得罕見。”
諾麗納看不出他的表情——蜷曲瘋長的角遮去他所有關于“人”的樣貌,她隻能根據他的語氣和眼神感知他的想法。
她嘴角笑意未收,眼底的溫度卻迅速浸上寒霜:蒙格果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因為你有前科啊……”她斂下眼睫遮去眸中的情緒,“萬一再擄走某個半神可如何是好。”
蒙格誇張地歎了口氣:“啊,原來你在擔心這個呀,親愛的。”
他頓了頓,又頗為暧昧地補充道:“不是所有人都是米凱拉。”
“我以為你受到的魅惑解除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兩隻都是。”
諾麗納眉尾一挑。
蒙格沒有把頭擡起來,他直直注視着她的右眼:“真是像極了,純粹的金色。”
“親愛的,我感覺自己馬上要被你魅惑了。”
他順手勾起她鬓邊垂落的那縷紅色:“可惜,差了點意思。”
新王眼睫微跳,默許了他逾矩的行為:“米凱拉除了神人身份還有什麼特殊的?”
蒙格的聲音像生鏽的管道:“黃金律法追求永恒不變的穩定,所有人都以為瑪蓮妮亞才是最完美的黃金律法代言人,畢竟隻有她生來就被腐敗寄宿。”
“難道不是嗎?”
“噢我親愛的、我親愛的——艾爾登之王。”彎扭蜷曲的黑色手指撥弄着新王那绺來自神祇伴侶的發辮,“那位神祇所追求的是恩惠不息永遠繁盛的黃金,因此祂被冠之‘永恒女王’的名号。”
“永恒本身就是詛咒。”他的聲音夾雜着扭曲的興奮,“米凱拉的血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黃金之血——永遠停滞,永遠不會發生改變。”
諾麗納的眉頭因他的話緊緊鎖在一起。
“而我作為噩兆之子,體内流淌的咒血,正好與之相反。”
燃燒、爆炸,難以壓抑的多變性加劇不穩定。
鮮紅咒血和純淨黃金自然是無法共存的。
“他拒絕了我的合作。”蒙格松開了手中的發絲,重新直起身子:“但是,我原本也隻是想要他的血而已。”
“還是低估了他——畢竟是那位神祇的子嗣,能力還是有的。”
“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就沒必要再遮遮掩掩的吧?”諾麗納打斷了他的獨白:“‘蒙格溫王朝’,敢明目張膽地以‘鮮血君王’自居,還跟我扯這些?”
“哈……”蒙格森白的獠牙洩出喉嚨裡渾濁的啞音:“難怪安帕赫說你是個心思缜密的人。”
新王将話題的主導權拿回手中:“聽起來你對瑪莉卡怨念頗深,追求真實之母也是因為感受到‘母親’的溫暖嗎?”
蒙格呵呵地笑了兩聲:“母親?”
“真是個令人向往的存在。”他說。
“你毀了我親愛的蒙格溫,又霸占着我親愛的哥哥——”半神的口吻愈發誇張,像在吟誦古老的長詩:“怎麼辦呀?我親愛的王。你會讓祂為我降下賜福嗎?”
諾麗納壓低眉眼,朝半神笑道:“他對你談不上喜歡,枕邊風還是很難忽視的。”
“哈哈哈,那王打算如何處置我呢?”
一枚雕着紫色律法觀測儀形象的徽章被她拿起來别在他的領口處:“這可是我的直屬禁衛騎士們才有的象征。”
她的手指撥弄了下徽章底部墜着的紅寶石:“這個,是特意為你準備的。”
“這點誠意遠遠不夠。”蒙格側身讓窗戶透進來的光照在鮮紅的寶石上:“我可不是蒙葛特,我絕不為黃金樹和黃金王朝賣命。”
“那為我賣命吧,我允許你在聖樹——艾布雷菲爾那建立你的小領地。”
瑪蓮妮亞大概率是醒不過來了,三次開花終成猩紅腐敗女神,靈魂被禁锢在紅蓮裡,是以黃金樹默認她并沒有死亡,自然就沒有為她重塑身軀。
諾麗納也不清楚瑪蓮妮亞到底算不算死去,畢竟當時被她擊敗的是開花後的半神,等她從賜福點旁治愈身上的猩紅腐敗再度觀望時,隻有一株巨大的紅蓮絢爛地盛開在聖樹根部。
但她沒打算告訴蒙格這點。
“好大的口氣啊……”半神将頭轉向她,“王這麼笃定你親愛的伴侶會同意?”
帶有斑駁血痕的騎士勳章乖巧地任她放在指間把玩,華麗的金色聖矛被泛着紅色的黑鐵托着,蒙格的眼睛在看清她手裡的物件時瞬間閃過一絲陰鸷。
“你竟然有這個?”
“不能有嗎?”諾麗納的語氣帶了些輕微的嘲弄,“是去聖樹那邊替我做事,還是繼續回地底做你的春秋大夢等着再次被我殺死。”
“你的手指——不像受過咒血。”
女人發出一聲飛快但張揚的嗤笑:“蒙格,你覺得為什麼坐在艾爾登王座上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呢?”
她的眼睛毫不避諱地直視着面前的半神,腦子卻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一些往事:
“手受傷了嗎?翻書還戴着一邊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