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安見勢,立刻高聲宣布:“《帝王圖志》起拍價五萬兩!還有沒有人加價?”
“八十八萬兩。”趙素雲直接報出高價。
這話一出,全場嘩然。書瑾也是一愣:不是,大家都這麼有錢嗎?
“八十八萬兩!還有沒有人加價?”
周廣安連問三聲,見無人應價,木槌重重落下:“成交!《帝王圖志》歸趙素雲趙姑娘所有!”
趙素雲對着書瑾一笑。先不說她爹娘離世後,留下的萬貫家财。隻她身為劍聖親傳弟子,這些年也攢下不少。
随着品書大會的落幕,衆人紛紛起身,陸陸續續離開,書館内漸漸恢複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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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走得差不多了,慧明緩步走到書瑾面前,臉上帶着溫和的笑。他雙手合十,微微躬身:“施主這次大會辦得着實精彩,貧僧對貴館的藏書甚是欣賞,不知是否有機緣,能求購一些佛經之類的書籍?”
書瑾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獲,自然求之不得。
她正想帶着慧明前往收藏佛經的書架,卻聽門外喧嘩,忙與衆人快步出門。
“大牛,你死的冤枉,今日我黑水門來讨個公道!”
隻見吳遠帶着一衆黑水門弟子,披麻戴孝,擡着李大牛的屍體,扯着嗓門高喊。還未離開的江湖人士被這陣仗吸引,紛紛停下駐足圍觀,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閣下這是何意?”書瑾見此一愣,她以為吳遠等人上次碰瓷不成,便舊事重演,這次又想借李大牛的死來生事。
慧明腳步微頓,和書瑾一同出門,看到擺放在地上的屍體,上前詢問:“阿彌陀佛,吳施主,這是怎麼回事?”
吳遠雙目通紅,滿是血絲,死死盯着書瑾:“我兄弟李大牛,前些日子在這山河書館慘遭殺害。我要你們一命償一命!”說着便抽出手裡彎刀。
書館内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慧明出聲安撫:“吳施主且慢,這其中定有誤會。”他修行的功法特殊,能看出書瑾的功德金身。與佛有緣之人,怎會做出濫殺無辜之事?因此緣故,才插手此事,全當結個善緣。
吳遠怒氣未消:“慧明大師,我兄弟慘死,兇手就在書館内,你們讓我如何冷靜?”
“沒想到這山河書館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濫殺無辜!”
“山河書館名聲在外,沒想到背後竟幹着這樣的勾當。”
“你不要命了,在别人的地盤上說這些。”
“黑水門的弟子也是倒黴。”
“事情真相如何怎可聽他一面之詞。”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早有仇怨?這江湖上,哪有什麼絕對的清白。”
書瑾站在門口,面對衆人的指責,她倒是無所謂,但書店經營有評級要求,這口黑鍋書館可不背。
雙方膠着不下時,易清玄從容開口:“吳堂主,殺害李大牛的并非書館之人。”
“你怎麼知道!”吳遠氣急敗壞,覺得這人是在為書館開脫。你說不是就不是啊!
“因為那日我也在場。”易清玄平靜地說道。
吳遠一愣,目光轉向易清玄:“你是?”他不記得自己曾見過此人。
易清玄周身氣勢一變,雙肩微沉,含胸駝背,仿若回到了那日在客棧時的模樣。
“你是那日在客棧裡的書生!”吳遠驚叫道,他竟是怎麼都想不起那書生的面容,但易清玄此時的氣質與那日的書生卻是一模一樣。
旁觀的人見易清玄身上發生的如此變化,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人就是天機閣閣主易清玄?久聞大名。”
“他剛剛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用變臉竟也能做到如此程度,天機閣果真恐怖如斯。”
“傳說這易身術是天機閣的秘技,沒想到當真如此神奇。”
“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吳遠把這些話聽在耳裡,知道眼前這人不是自己能招惹得起的。他沉默須臾,又問:“那依閣主之言,究竟是誰殺了我兄弟?”這一次态度恭恭敬敬。
“當日打碎瓷瓶之人,”易清玄不再賣關子,直接說出那幾人姓名:“是葉家獨子葉凡塵、昌平公主李榮安、陰山鬼婦吳翠蘭。”
“你怎知是他三人?”隻憑易清玄天機閣閣主的身份,吳遠便信了八分,剩下那兩分,他要易清玄拿出實實在在的證據。
周圍的人齊刷刷看向易清玄,趙素雲、陸明遠、陸靜瑤三人的眼神尤為熱切,如果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怕是會引起衆怒。
“李大牛中的是含香散,隻要聞上一炷香的時間,便可成為緻命的毒藥。想要查看李大牛是否中了此毒,倒也簡單。”易清玄從懷中取出一方絲帕,上前掀開蓋在李大牛屍體上的白布。
“得罪了。”易清玄說着,先是用内力封住李大牛經脈通路,然後隔着絲帕捏住李大牛的鼻子。過了一會兒,他把手帕扔掉,起身站到一側。
“快看!快看!那是什麼!”旁邊的人驚呼。
有一隻隻黑色的小蟲子從李大牛的鼻孔、耳朵、甚至是眼睛裡爬出,這些蟲子密密麻麻,發出“蛐蛐簌簌”的聲音。
書瑾看着,急忙往後倒退幾步,要不是現場人太多,她又要維持書館館主的體面,恨不得當場就跑。
其他人也沒比書瑾好到哪裡去,一個個皺着眉頭,臉上露出驚恐之色,急忙遠離。那些受不了的早早就跑到旁邊草叢裡嘔吐了。
易清玄半點不受影響,解釋道:“含香散散發出淡淡的香味,人的嗅覺不易察覺,但對這種黑色的小蟲子卻有着緻命的吸引力。李大牛死後,這些小蟲子順着他的鼻孔進入屍體,一點點吸食含香散的味道。這不僅加速了屍體的腐爛,還讓中毒的迹象更加隐蔽。”
“就算如此,怎麼就能證明是他們三個人下的毒。”吳遠看到從李大牛身體裡跑出的蟲子,也不禁捂着口鼻,離遠了些。
黑水門的其他弟子,也是面色慘白,他們可是擡了李大牛一路,不會也沾染上這些蟲子吧。
“含香散是水月宮的獨門毒藥,”易清玄繼續解釋道,“這世間隻有水月宮有制作出含香散的原料和配方。”
趙素雲眉頭緊皺,她還有些疑惑:“可水月宮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被滅門了。”
“對啊!水月宮早就不存在了!”
“誰知道這是真的假的?”
“老夫以前确實聽說過含香散,可随着水月宮被滅門,含香散一同失傳了。”
“那水月宮在制毒上确是一絕,可惜啊!”
“江湖上竟然還有這個門派,幸虧被滅門了。”
“這等陰邪的功夫,被滅門也是報應。”
易清玄微微點頭:“不錯,水月宮确實早已覆滅,但還有一人幸存。昌平公主的母妃,原是水月宮宮主的親傳弟子。”
“這怎麼可能?”有人剛想質問易清玄怎麼知道這些,轉頭便想到他是天機閣閣主,天底下可能就沒他不知道的事,隻好讪讪一笑,趕緊退下。
陸明遠聽完,沉聲道:“若是真的,這毒藥可真是防不勝防。”
吳遠沉默良久,然後對着書館衆人跪下:“今日多有打擾,還望諸位恕罪!”
慧明走到李大牛身前,手上纏繞着佛珠,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帶着身後弟子,圍坐在他旁邊,念起往生咒。
陸靜瑤本是沖動易怒的性子,這回竟然站在原地安安靜靜地聽完整個事情經過。葉凡塵、昌平公主,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讓她感到頭疼。她越想越覺得與葉凡塵的親事有着諸多不妥,不禁下定決心,待回家後,就與父親詳談,退掉這門婚約。
趙素雲則目光深邃地看着前方,無人知曉她心中所想,她是否也在為此事擔憂,又或是在思考其他事情。
書瑾見吳遠跪下,也沒有上前扶起他,隻輕聲說道:“吳堂主,還望節哀順變。”
吳遠站起身,抱拳道:“諸位大仁大義,吳某沒齒難忘。我黑水門必會查明真相,給我兄弟一個交代。”
吳遠一行人離去後,留下看戲的那些人也就此散去。陸明遠和陸靜瑤向書瑾告辭,跟随閑雲山莊的人一同離開。
陸明遠走在官道上,回頭深深看了山河書館一眼。他知道,自他們上次離開,再回來時,有些東西就不一樣了。經此一别,不知道下次何時再見。
書館又隻剩下書瑾、周廣安、趙素雲、易清玄四人。
辛苦了三天,書瑾回到房間,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望着天花闆,心中想着,在這個世界的事情就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