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讀書人家的兒子,思想可能會更加被封建禮教束縛。
程明月扭頭看了葉雲峥一眼,他雖然躲到離她最遠的角落,可手上動作依舊麻利。
秀才在古代當是挺有社會地位的,剛剛在田邊他能認識玉米,還知道紅薯這種外來貨說明他的家底還算殷實,可為什麼他會對各種農活、針線活這麼懂呢?
程明月有問題從不悶在心裡,直接問了葉雲峥。
葉雲峥頓了頓,臉上流露出一絲怅然:“我爹家确實過得還算殷實。”
“是我後來嫁人後,才學會的這些農活。”
葉雲峥母親是鄉間秀才,開了一間私塾,教鄉裡的孩子們讀書,他從小就生活在鎮上,雖不是大富大貴,日子也過得平淡溫馨。
他就在無憂無慮的生活中一直生活了十八年,一直到嫁人,然後天翻地覆。
之後的生活就一直向下,每當他以為已經夠苦了,不可能再苦的時候,生活就會給他迎頭一擊,告訴他還不夠苦,還可以更苦。
程明月歎氣:“你父母竟然也忍心,既然你家境還可以,他們為什麼會把你嫁到那樣的人家。”
葉雲峥道:“我定婚時,妻家過得還不錯,是鄉裡有名的富戶,後來妻家奶奶死了,她家分了家,我婆婆喜好賭錢,把家産敗了個幹淨,自己也被讨債的人打死,他們隻好賣掉鎮上的房子回到鄉下老家。”
“以前我的……我之前的妻主,小時候是在我母親私塾中讀書,念書上很有天分,可因為這個也不得不棄文從商,結果在跑馬時遭遇強盜,全車隊的人都死了。”
程明月:“既然她家在你家出事前就沒落了,為何你家還要将你嫁過去呢?”
葉雲峥低着頭:“我母親說,許人一諾,千金難移。男子當不為窮變節,不為賤易志。”
程明月不能理解:“這種話都是要求自己的,怎麼能要求别人呢,還是要求自己兒子,以犧牲兒子的幸福為代價,也太過于狠心了吧。”
葉雲峥苦笑:“男人本就如此,出生是第一次投胎,出嫁是第二次投胎,境遇如何全靠命。”
程明月試探的問:“你妻主在你母親私塾讀書,那你們豈不是從小就認識,那不就是青梅竹馬?”
葉雲峥低着頭,小聲說:“算是吧。”
唉,程明月又歎了一聲。她說不清楚這聲歎息是惋惜葉雲峥苦難過往還是别的。
不光有封建禮教守節的規訓,還有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愛情。
想到這兩天相處中的心動,程明月有些不甘心,說不定隻是父母之命罷了。
她小心翼翼的問:“你跟她有感情嗎?”
什麼叫感情呢?葉雲峥不知道。
是小時候她給他帶的小玩意,還是長大定親後,她偷看他時紅撲撲的臉?
葉雲峥沉默點了點頭。
程明月本來是覺得找個鳏夫來幫忙挺好的,不用擔心他有别的心思。
她之前也擔心找個年輕未婚的男人,萬一被賴上就麻煩了,葉雲峥心裡有人,那就不會輕易賴上她。
可為什麼葉雲峥承認他和死去的前妻有感情,她心頭卻滋味難言。
良久,程明月拍拍他的肩:“阿峥,你放心,我知道你不甘願為奴,被我買了心裡難受,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願意替她守就守,你不願意以後想嫁人也可以。”
如果她真的需要一份感情,直接找未婚小男生就行了,何必緣木求魚,逼一個心中記挂着亡妻的人喜歡她呢。
她又不是像别的穿越女,穿到王侯将相身上,或是鄉紳富商的女兒身上,有大把的時間去談戀愛。
她穿過來的時候身無分文,朝不保夕。每日辛苦勞作才能勉強存活,生存副本已經如此艱難,感情上何必再給自己上難度呢。
更何況逼一個一心守節的女尊封建男性追求愛情,打破封建禮教,不就像原來社會裡拉良家下海,勸妓女從良的男人一樣可笑。
說到底,她和葉雲峥也不過萍水相逢,當初偶然的機遇下,她把他買下了而已,并沒有多麼深的感情,至于心中的悸動,不過是她自己見色起意而已。
程明月努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笑中帶着幾分僵硬:“那個,我看你的身契上,比我小幾個月,以後你就是我弟弟,咱們努力把日子過好,你不用防着我。”
程明月說的很快,聲音也很輕,她說到最後幾句話幾乎沒了聲音,也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還是給葉雲峥聽。
葉雲峥有些茫然的看着她,他不明白程明月為什麼要跟他說這麼一大段話。但他看程明月似乎有些坐立難安,貼心說:“娘子不用再這裡幫我,我一個人可以的。”
她起身說:“那我先去洗漱。你也别弄太久,天馬上就黑了。”
葉雲峥點頭:“娘子快去吧。”
程明月本來腳都走到門外了,忽然想什麼,又轉過身,對葉雲峥說:“對了,以後你還是喊我程娘子吧,或者程姐姐也行。”
别再喊我娘子,否則我的心會被你擾亂。
說完她便匆匆離去。
葉雲峥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程明月離去的背影,剛剛心中的甜突然泛上了一絲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