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麼事，過來幫忙。”說有事都說順嘴了，大太太面上不悅，我也推脫不了，進廚房尋個清淨之地和保姆聊天。

七點左右，天已經完全黑下來，盛老大帶着宋芷回家，兩人進了屋都不說話，各坐沙發兩側玩着手機，我伸出腦袋偷看又被保姆吳媽給捉回去，她等着下廚做糖醋小排，剛剛盛葭葭點名要我親自動手。

最後一道菜上桌，盛老二夫婦才姗姗來遲，大太太跨進廚房圍上圍裙，親手端出吳媽做的蹄花湯放到盛汲叙面前。

“多吃點，補補。”

一頓飯吃得我坐立不安，總感覺屁股有自己的意識想要回家。

“這排骨誰做的，油鹽太多。”

我眼皮重重一跳，是聽不得盛老二的任何意見，剛想出言嘲諷他狗嘴嘗不出好賴，沒想到葛芸雲先開口了。

“我覺得都還可以，跟大哥我們上大學時候經常去吃的小餐館一樣。”

飯桌頓時陷入沉默，我緊了緊握筷子的手。

好一招，借排骨憶往昔。

葛芸雲說的雲淡風輕，眼睛卻緊緊扒在盛老大身上，盛汲望埋頭幹飯，一筷子都不動糖醋小排。

“我忘了，還有汲叙，我們經常帶你去吃那家餐館還有印象嗎？”

盛老三夾起一塊糖醋小排送進嘴裡咀嚼，我都能聽見這厮費勁吧啦咬軟骨的聲音，聽得我牙酸。

“汾汾做的好吃。”

“隻有阿勢覺得不好吃，是不是阿勢在外面吃的太好了，便也看不上家裡的飯菜。”葛芸雲拎起桌子盡頭離盛汲望最近的果汁，伸過去的手有意無意碰到盛老大的筷子。

隻聽筷子落地輕響，宋芷終于忍不住了。

“弟妹，你們大學城後頭的餐館也就那樣，不如我們學校小吃街那家，有空……哦不，你大哥最近沒空，他得管男學生的吃喝。”

……我瞳孔地震，盛汲望男女不拒什麼都來啊！

“大哥好胃口。”盛老二端起杯子遮住唇邊笑意，葛芸雲卻斂去笑意盯着對面的盛汲望不放，美目中盡是愠怒。

“有沒有點規矩，孩子在這兒，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不清楚嗎！”

盛老太子手裡的筷子拍在桌上，暗潮湧動的盛家兄弟都收起小心思繼續吃飯，盛葭葭卻拉着我的衣袖，甜甜的嗓音說出最緻命的話。

“媽媽，大伯父為什麼要照顧大孩子？”

“……”

“是啊，大伯父為什麼要照顧大孩子。”宋芷眼神如刀飛向旁邊的盛老大，我動動嘴皮，腦子裡空空完全沒想到能說什麼才能有個滿意的回答讓小小的十萬個為什麼滿意。

“大伯父是老師，你們不管多大在大伯父眼裡都是孩子。”

還得是大太太！我偏過頭偷偷松了口氣。

“衛汾汾你是不是故意的教她的？”盛老爺子氣得握緊雙拳，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決定找一個幸運的衛汾汾撒氣。

“……”

“關她什麼事。”盛汲叙眼皮都懶得擡一下，夾糖醋小排的手不停，盛葭葭不滿地從身側站起來扒拉她爹。

“爸爸給我留點。”

“坐下好好吃飯，你爺爺常說，食不言寝不語。”

盛汲叙抱着孩子坐在自己腿上細聲哄着，盛老爺子雖生氣，但他兒子都“食不言”，他也不好張口打臉。

這頓晚飯吃得我都快抑郁了，剛散夥也不等盛老爺子說話趕忙和早場的人一一道别離開盛家老宅，三姨又打電話來詢問衛婷婷和高中的事情，我調轉電驢車頭往三姨家去。

“明天就去，看看能不能把人帶回來。”

“好好好，那三姨也就不多留你了，去的時候注意安全，千萬千萬注意安全，要是看到高中你也别急，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性子急，高中也急，千萬别鬧出什麼亂子。”

三姨拍拍我的手跟着下樓，她到樓梯口似是想起什麼又折返回去，拎着一大包東西塞給我。

“你拿回去吃，到了記得跟三姨報個平安。”

“好。”

隔天我就拉着周冉踏上尋找衛婷婷之旅，車是小周提供的，盛老三那邊昨天走得急忘記這茬，小周動動手指，一張SUV就停在樓下。

他挺直腰闆坐在主駕駛研究車上部件，那架勢任誰看了都覺得司機小周前腳剛從駕校跨出來。

“我有個問題，您駕照幾年了？”

“六年老駕。”周冉看似很輕松，但是出門就刮到左車門，很長一道，連車漆都刮掉。

司機小周跪地痛哭，我接過駕駛重任，在周冉的抽噎中上了高速路。

到B市已經是隔天清晨，周冉抱着服務區買的零食在副駕駛睡得跟死豬似的，怎麼推都推不醒。

我放棄尋找酒店，下車抽了根煙後繼續按照季季發過來的定位前往衛婷婷所在之處。

B市城市規模不及我們所住的城市，可行駛在稍顯狹窄的路上倒反讓心裡覺着舒服，車輛緩慢彙入早高峰的車流，又在通過市中心的轉盤過後前往各自的目的地，轉動方向盤拐過市立中學門口，學生們趕着上課站在路邊的攤子上買包子饅頭什麼，包子的香氣瞬間勾動我肚子裡的饞蟲，在中學路口停好車，給周冉留了條縫拿着鑰匙下車買東西。

熱騰騰的包子咬下去十分松軟香甜，裡面的肉餡肥瘦相間，搭配上小香蔥香味撲鼻，囫囵吃下一個填個半飽，又拿出一個仔細咀嚼。

我靠着窗戶盯着窗外出神，學校大門和我記憶裡初中學校大門的樣子不能說像，壓根就是一模一樣，連進大門後50米的石碑都完美複刻。

目光所及的一切忽地失了真實，叫賣和喇叭交替響遍街道，按喇叭的車就在窗外，我卻覺得嘈雜的聲音離我越來越遠，都快遠到天邊了，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簡短的話語被拆分成一個又一個音節，如機械般毫無溫度，窗外的一切都在放慢速度停止，車的後排多出一個身穿熒光黃的多巴胺少女。

“你有任務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