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氣開業前夕柚木爺爺的結婚紀念日宴席上,來賓中有一位衣着得體,舉手投足都透着優雅的老奶奶。
如果林相旪是第一次見她,一定會覺得這位老奶奶人美又有品味,完美符合刻闆形象中的貴婦。可當她親耳聽見人當着她的面挑剔店裡的裝潢太過老舊,嫌棄使用的餐具沒有格調時,她那顆“顧客是上帝”的道心就此破碎。
顧客是上帝沒錯,但必須加上前綴——僅限于不過分挑剔的客人。
好在這位貴婦百般挑剔之餘沒在食物的味道上挑刺,算是林相旪辛苦好幾日唯一的安慰了。
當時,林相旪以為那會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那位貴婦,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要不是柚木爺爺邀請,貴婦哪裡會踏入福氣大門?更别說來消費了,畢竟人家的不滿意已經明晃晃挂臉上了。如今,她竟然自己主動上門,是福是禍還真難說。
好在林相旪想來自洽,既然躲不掉迎難而上便是了,想必以那位貴婦的教養,做不出無緣無故上門來挑刺的舉動。
她深吸一口氣,端着托盤走到前廳角落的位置。
還沒看見貴婦正臉,光是穿衣打扮她就百分百确定此人一定是宮羽奶奶。旁邊的小男孩确實長得雪玉可愛,規矩坐着的模樣十分乖巧,但少了幾分這個年紀孩童該有的活潑爛漫,稍顯沉悶了些。露出的胳膊和小腿有些許瘦弱,按照貴婦家的條件養出的孩子不說白白胖胖,至少身體健壯才對。
當她走近時,小男孩的目光才從桌面上移開,緊緊盯着托盤裡的甜點。他雖然克制身體沒做出歡呼的動作,到底年紀還小,臉上渴望驚喜的表情卻是無處可藏。
“這是您點的泡魯達和招牌芋圓,還有贈送的黃油年糕,因為是用糯米粉做的,小朋友嘗兩個就好,吃多了容易不消化。”
宮羽奶奶颔首緻謝,将泡魯達和黃油年糕推到小男孩面前,言語溫柔:“沒騙你吧?是帶你吃甜品吧?” 小男孩重重一點頭,先是用酒精濕巾紙仔細擦幹淨手,又眼巴巴看向奶奶。得到肯定的點頭後,他才小心地拿起一塊黃油年糕,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咬着品嘗。
又甜又糯的黃油年糕完全在小男孩的取向狙擊範圍内,他一邊吃着一邊仰頭看向奶奶:“奶奶,好吃,你也吃。”
宮羽奶奶見狀,緊繃的眉心這才松開,保養得宜的眼部笑成了一彎月牙:“你喜歡吃就好,來,配着這碗泡魯達一塊兒吃。”
祖孫倆其樂融融的場景林相旪看在眼裡,忍不住暗自感慨:再端着架子的貴婦人,在疼孫輩這件事上,可不就是尋常長輩?小孩兒鬧着要吃甜品,還不是巴巴地帶他吃了?
她嘴角不自覺揚起笑意,擡腳正要把空間留個這對祖孫,卻聽見背後傳來宮羽奶奶的聲音:“林小姐,請留步。”
已經習慣了被稱呼為“小老闆”的林相旪,乍然聽到“林小姐”這個稱呼,一時間愣在原地。
林小姐是誰啊?
啊!原來是我自己啊!
“客人是有什麼别的需要嗎?”林相旪轉身,不卑不亢地詢問。
宮羽奶奶理了理衣襟,才慢條斯理開口:“此次前來,是有一冒昧請求,還望林小姐能答應。”
原來在這兒等着呢!
林相旪恍然大悟,難怪這位貴婦不像上次那樣挑剔,她還以為宮羽奶奶是接受了福氣是一家市井餐館才沒表露出不滿意,沒想到根源在這兒。
隻是她們倆八竿子打不着,有難處怎麼會求到她頭上呢?
宮羽奶奶慈愛地看着小孫子,眼裡染上一層濃得化不開的憂愁:“和歌這孩子從小就對食物挑剔,不愛吃家裡廚師做的飯菜,就算是米其林主廚定制的餐點,他也就嘗兩口意思意思。也不是沒帶他去醫院檢查過,每個醫生都說他身體沒問題,可這孩子就是不肯好好吃飯。”
“剛才在店門口,他一看見【中華料理】幾個字,以為我又要帶他去吃飯,這才鬧了起來......”
林相旪順着宮羽奶奶的視線望去,和歌正握着勺子唏哩呼噜地把泡魯達往嘴裡送,椰奶濺在他臉上也渾然不覺,吃得專注又香甜。
很難想象,這個此刻大快朵頤的孩子,平日裡竟對食物如此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