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阿雅卻隻道是她既然都願意贈書于她,她送的這點棉花團子又算得什麼。聞聽得此話,宋雲也算是徹底安下了心,心中也默默記下來。
此刻快行至阿雅家門口,便瞧見阿雅家的院門正大敞着,裡頭晨光傾洩出來,倒顯得門口亮堂,宋雲不由歡快地提起裙子走上前去,欲開口喚起阿雅。
可怎料此時,她“阿”字還未脫出口,卻是被眼前景象驚得一愣。
随即便将剩下的話語給咽了下去,連拾階而上的腳步也頓時停了下來,下一秒便匆匆忙忙轉身走離門口,靠到了一旁的牆牆角處,像極了做虧心事一般。
宋雲覺得方才似打攪到了他人,現下既覺得尴尬又有些過意不去。
方才在院子裡,隻見背對着她的阿雅和一男子正交談甚歡,那男子瞧着像是前些時候,在林江家中見過的阿朝。
阿朝那會正一手翻轉着腳踏紡車的木輪子,一手拿着刀具,似在忙着修理那紡車。而阿雅則同他一塊蹲在地上,靠近在他身旁,同他親密無間地說起話來。
末了,阿朝吹起的木屑不小心飄落至阿雅額間,阿朝卻忙靠前輕柔而又自然地将其取了下來,又往阿雅額間吹了吹。
宋雲正是瞧見這一幕,卻驚得她不由鬼使神差地躲了起來。
方才瞧見阿朝望着阿雅那眼神,像極了她小時候見到父親望着母親那般的脈脈深情。
她雖從未體驗過這樣神秘的男女之情,可她到底已是過了及笄之年,還是知曉些許,遂一時慌不擇路。
然而前頭宋雲慌裡慌張的腳步聲,還是驚動了屋内那兩人,聽着屋内一陣慌亂無措的噪動後,緊接着宋雲便聽見了阿雅呼喚她的聲音。
“阿雲,你來啦?快快進屋來罷。”
聞聽得這話,宋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擡腿就要走,“阿雅,要不你們先忙罷!我、我下回再過來了!”
隻是宋雲這話才剛出口,卻見阿雅已奔出了門來。
隻見她臉上挂着一抹異樣的紅暈,匆匆攔住宋雲淺笑道:“阿雲,我今兒無事!你既然來了,今兒便開始學習織錦罷!”
話罷,卻見屋内那阿朝也慌慌忙忙跑了出來,停在宋雲阿雅兩人面前,站得筆直,雙手還時不時摩擦着身子的兩側,仿佛在暗暗掩蓋内心的緊張。
宋雲與他對視了一眼,便見他将目光轉向了阿雅,快速解釋着他已将那腳踏紡車修理好,他家中還有農活待忙,便先前離去了。
阿雅聞言重重點頭,與他辭别過,便有些羞澀地拉着宋雲往屋中跑了去。
*
到了這會,兩人一時無話,宋雲此刻幹坐着,瞧阿雅動作不自然地收拾地上的雜物。
方才進了屋來,阿雅便先喚宋雲到一旁的闆凳上坐着歇會,待她收拾好了這一地的雜亂,再開始今日的黎錦教學。
宋雲本想上手幫她,可阿雅卻是笑着将她推開了來,宋雲便隻好坐到一旁的闆凳上,暫等她。
對于方才的事,宋雲心底雖感到好奇,不過她曉得,阿雅若暫時還不願意多說些什麼,她定也不會過多去追問,令她尴尬不安
阿雅這會已經收拾好了,便端着一小竹盤的棉花團子走了過來。
宋雲見阿雅這時候神色已恢複如常,不複方才的嬌羞摸樣,便也放下心來,朝她揚唇一笑,随即起身同她一塊走到那剛修理好的腳踏紡車旁。
阿雅現下已平複好心情,便細緻地跟宋雲講起這黎錦紡染織繡技藝的第一步“紡”,以及如何使用這腳踏紡車。
這是宋雲第一次見到這般形狀的紡車,與她以往所見過的紡織機子皆不大一樣。
整個紡車由底部支座、轉輪及搖杆組成,材質皆是木制,轉輪固定在支架上,将弦繩圈在轉輪周身,通過腳踏搖杆便可帶動轉輪。
而後将棉花團子套在經過弦繩牽動的一個小木輪子上,從而便能夠紡出一條條棉線,名為經線。
宋雲這會聚精會神,見阿雅坐在凳子上給她演示了一番,邊操作還邊講解着細節,她一時隻覺得很神奇,面露訝色,阿雅見狀便笑問。
“阿雲,你現下可還有哪處是不明白的?要不,你且上手來試試罷?隻有親身實踐了,才能夠真正感受到這紡織的手法,才算得是真正的學會掌握。”
宋雲聞言,卻早已是躍躍欲試,随即便應了聲好,待阿雅下來後,她便趕忙坐上去。
到這會腳踏着這陌生的搖杆,她隻覺得新鮮無比,在阿雅的指導下,她便輕輕地踩踏起來。
初時,宋雲由于動作不熟練,棉線總是容易紡着紡着便斷掉了,不過她并不覺煩躁也不覺氣餒,斷了她又重新将其接好,随即又開始腳踏起來。
一旁的阿雅瞧見宋雲這般有耐心,心底也替她感到高興,畢竟這紡織黎錦,其他且不論,首先最要緊的,便是能夠耐得住性子,才能夠紡出那品質上乘的黎錦。
黎錦中的紡線這一步,相對于制作整個黎錦來說,它算是過程中較為簡單的部分,是以宋雲就這般練了一個時辰,也算是漸漸得心應手。
接下來,兩人便互相輪換着紡線,直至午後,兩人也算是将大半的棉花團子紡完了。
到了這會,兩人打算今日便暫學到這,待到明日再來,宋雲将棉線交到阿雅手裡後,便同阿雅辭别過:“今兒我且先歸家去,明兒我再趕早來。”
“好,去罷。”
阿雅聞言點點頭,便笑着目送她離開。
宋雲這會跨出門去,往家的方向走,隻是不料她才剛走出院門沒過多久,卻忽聞阿雅從她身後急匆匆地跑了過來。
宋雲聞聲,便忙停下腳步,不解地看向她。
此時面露難色的阿雅卻牽起她的手,将她拉近身前,附在她耳邊輕聲說了起來,“阿雲,我想同你說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