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收拾妥當後,宋雲才起身去門外的水井旁,撈起一小部分崖州螺去做晚飯。
如今被貶黜在這距京千裡之外的鄉野之地,即使短短半月,也早逼得不曾沾染半分陽春水的她學會了這煙火之事,雖廚藝還遠遠比不得曾經宋府裡的大廚,但能夠顧得溫飽便已知足。
這一晚宋雲回到卧房裡躺下時,已是亥時,因着今日的捕蛇小插曲,倒比往日晚了一更。
雖倍感疲憊,宋雲還是習慣性地将床頭的書拿了過來,她睡前總是喜歡翻個三兩頁才會睡去,不過今日着實是累着了,她看個一刻鐘,終究還是困得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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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野的清晨,總是伴随着淺淺初升的朝陽,和那不知疲倦的雞鳴聲。
宋雲從床上悠悠轉醒,瞅着窗外還有些霧蒙蒙的,覺着天色還早,便又輕輕躺了回去。
隻是眯上沒一會,她卻越發覺得清醒有精神,一想到今兒要做的事,她便越發睡不着,思及此,便一骨碌爬下了床。
吃過早食,收拾好農具,天也徹底放光亮,她挑上地上的兩筐地瓜藤蔓,便往陳莊家裡走去。
前些時日,身為村長的陳莊,通過在村裡合議,決計給宋雲這個外來的新村民一塊田地,也是因念着她如今孤苦伶仃一人,村裡大部分村民亦是同意了。
不過田地倒是偏遠了些,處在後山那塊,陳莊曉得宋雲如今一個柔弱女子,還是從遙遠京城那塊來的,怕是五谷雜糧也不識得,便好人做到底,答應了她的求助,教她種地活計。
宋雲心中藏着期待,腳步輕快,不過一小陣子,便走到了陳莊家,還不覺得累。
望着眼前并不陌生的景象,一間青磚鋪就的磚瓦房,屋門前一大塊種滿果蔬的菜地,還有挨着菜地旁邊種的兩棵木瓜樹,一切打理的是那麼井井有序。
來這些時日,宋雲對陳莊這個年輕有為的村長,也大概有所了解了,他自幼同她一樣,早早便沒了母親,打小由父親拉扯長大。
不過他父親能幹,在這村裡是少數的能帶領村民們出深海捕魚的掌舵人,且也是上一任的村長,如今陳莊不僅繼承他父親的衣缽,且他能當選上村長這個身份,亦是有他父親一部分原因在。
隻是有點惋惜的是,他父親終究是因常年辛苦勞作,積勞成疾,不幸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好在他還有一個早已出嫁至鎮上的長姐,倒也不算孤苦一人。
宋雲在這周遭打量一圈,收回神,便忙從菜筐裡端出早就備好的一盆崖州螺,快步走上前去敲陳莊家的門。
“陳莊哥?”
“陳莊哥在家沒?我是宋雲。”
随着門闆咚咚兩聲響,宋雲輕喚話音剛落地,不料眼前的門卻倏地被打開了。
沒想到這門開得這般快,倒像是有人在刻意等着她似的,宋雲這下愣住了,連屋内那人也被她吓愣住了。
端着一大盆處理過魚腥血水的陳莊,望着眼前矮他一個個頭的瘦弱姑娘,怔住了半刻,忽瞅見她身後的那兩筐地瓜藤蔓,便瞬間反應過來,忙開口招呼她道,讓她先進屋裡去。
宋雲意識到自己礙了路,便也忙聽話照做。
陳莊大步流星跨出去,将盆裡的污水遠遠潑走,又順手将宋雲的兩筐地瓜藤蔓提了進來,笑看向屋裡人:“阿雲妹子今日來的挺早啊。”
望着那高大的男人折身回院子,手裡提的兩筐地瓜藤蔓似捏着根羽毛般輕松,宋雲也不好意思笑了笑:“左右是無事,便想着先過來了,可是叨擾到了陳莊哥?”
“無礙。”陳莊笑着搖了搖頭。
見陳莊如此說,宋雲便忙走到他跟前将手裡的一盆崖州螺遞過去:“陳莊哥,這些時日來總是勞煩你,怪不好意思的,這是我昨兒撿的,味道嘗着是挺好,想着給你帶些來。”
宋雲此時笑意盈盈,陳莊直直望進她雙眼,見她誠意滿滿,雙手還一直捧在他跟前,他也不客氣,便笑着接了過去。
随即又轉過身,走到水桶旁,仔細挑出兩條已處理過的肥美鱿魚遞給宋雲。
宋雲沒想到陳莊又送她海物,她實在不好意思再拿,顯得她送了人家東西,便非得索取回贈一般,遂着急忙慌地推卻道:“陳莊哥,不用了不用了...”
隻是這時候陳莊卻不再和她拉扯什麼了,将盆裡鱿魚放在她手上,道了句“無事,且拿去吧。”
便轉過身,口中隻念叨着他需要先将捕回來的這些魚送去鎮上的飯館裡賣去,讓宋雲先到田地裡等他,他很快便回來。
宋雲見他已經開始忙着将水桶搬上外面的騾車,她也不好再說什麼耽誤他時間,便隻好将鱿魚收下了,也趕緊上手幫上一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