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得入神，絲毫沒注意小巷裡邊停了輛低調的馬車在她們家門前。

“阿嫂，”雲歸雁緩步下車，依舊是那副女冠打扮，除了一身道袍素簪不飾一物。“好久不見。”

“雲姑娘？”趙惟明在學堂瞅見了一輛馬車往他家方向去，急急忙忙趕回來，沒成想見着了七八年未見的合作夥伴。

比起他來，甯娘跟雲歸雁更熟悉些，畢竟自從二人成親後，都是甯娘與她通信來往。這會兒自然由她地将人迎進家門。

幾人寒暄一番，雲歸雁道明了來意——她是聽聞孟眀受在此地，正好路過便想來拜訪一二，也見見友人。

至于為何她要來找一個素不相識的孟夫子，則是因為，她準備入宮做女官。

大乾自太宗朝開始，便設了“内六部”由宮内女子任職，負責協助皇帝處理日常政務甚至代皇帝簽署奏折等。從職能上來說這群女子權利很大，但因其屬于皇城内部與嫔妃之間界限含糊，加之女官們行事普遍低調，在百姓中存在感不高。

内六部制在景平年劉天還是皇後時期，發展到了頂峰，裡頭不少皆是她一手提拔的心腹之人。這會兒劉天登基，不少女官開始行走于朝堂之上，聽說原先的知尚書内省事（也就是内丞相）如今已經是安省的安撫使司了。

是以内廷女官流失，從今年年初趙惟明便聽說了女官征選，隻是沒想到雲歸雁會去。甚至為了考女官還特地來找剛從皇城回來與内六部打過交道的孟眀受打聽。

雲歸雁這些年在安慶打拼，不僅事業版圖不斷擴大，還早在建元帝勢力微薄之時在其中摻了一手，如今安慶府大大小小的濟慈院與安慶織坊乃至女學，都與她有生意上的往來。算得上整個安慶排的上号的體面商人了。

可哪怕是這般，她也準備放棄這些優渥的條件，準備一頭紮進深宮裡。

“三姑娘所求為何？”

“我求的是權，阿嫂、阿兄，依你們看，我能行麼？”

她得有權啊，這些年在外見識多了，逐漸讓她懷疑當年她娘的死有蹊跷，抽絲剝繭下，還真讓她發現了與雲家那對狗男女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就連自己兄長，也是個冷眼旁觀的兇手。

但是憑她一己之力，自然無法對抗官居五品的雲家。縱然她也可以用下毒這些手段報複回去。

可這樣做與那惡心的雲家殘害他娘的手段何異？她娘不願意她那樣做，她也不屑這樣做。

是以她要權，内廷女官都在往外走，依她看正是向内求的好時機。她要往上爬，當天子近臣，堂堂正正的回來與他們抗衡。

有了權，她可以報仇，可以護住想要護着的人，包括眼前她的救命恩人。他救她一命，她便護他一世周全。

“以雲姑娘之才能自然能得償所願，隻是一般内廷女官皆是從十二三歲做起，慢慢培養成心腹。雲姑娘此時考進去，怕是不容易走進那位心裡去。何況皇城内日子艱辛，姑娘怕是要吃些苦頭。”都是多年朋友，他也将自己擔憂一并脫口而出。

“我何嘗不知。”雲歸雁歎息一聲，她考量了許久，不得不承認這招或許是她報仇的最有可能實現的捷徑了。

如今确實有女子當官，但基本上都是内廷出來的或者原先女學的人。她想走入權力體系，隻能通過這先進内廷這條路。

既然她主意已定，作為友人便應當想辦法如何幫忙。除了帶着她找孟夫子之外，夫婦二人說了些蓁蓁的事情。

要做官不一定隻有她說的兩條路，等到了京城可以跟蓁蓁商量後再決定，今後兩人說不定還能互相幫忙。

雲歸雁次日便離開了，臨走時還特地交代：她安慶的生意如今算是全托給她手下之人，隻是她手下得用的幾乎都來自母家。她在安慶還壓得住，等她去了京城這群人說不定會沆瀣一氣。

因此她得托趙家婦夫幫個忙，舉薦一個會精明能幹又做過生意的去府城幫忙照顧看着。

妻夫二人聽聞，四目相對間皆是想起同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