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身份尊貴,微臣自覺不是良配……”
他承認,這隻是他用作幌子的敷衍之語,每每有人上門提及親事,他便用這句話搪塞,從未細緻考慮過此話會對對方造成何等屈辱或傷害。
如今,江淩安自食惡果,終于輪到他嘗盡愛而不得的苦楚,正當江淩安沉溺于過往種種恩恩怨怨越陷越深之際,忽聞一道悅耳嗓音自對面傳來。
“将軍今日,因何來此?”淩月語氣平淡,面色自若如常,江淩安未能從她面上瞧出任何他想看到或不願看到的情緒。
這是江淩安第二次瞧見淩月面無表情地與他說話,第一次便是昔日淩月命人将他送走,思及于此,心裡頓生一陣跳躍似的絞痛。
淩月曾經在他心目中是,鮮活的,明媚的,靈動的,溫熱的,柔軟的,卻從不曾是眼前這般模樣,宛若渾身浸透霜雪一般,冰冷而叫他頓覺渾身僵硬。
他一時被淩月給問住了,他來此自是為了尋淩月,因何來尋她,江淩安卻是未曾細想,他隻知太子趙希不日将成婚,太子妃正是淩月,近日淩月正因國事前往大榮與建安皇帝商議。
他便來了。
是為了尋一個契機與淩月敞開心扉表明心意嗎?
好像也不是,他隻是想要抓住某樣東西,虛無而飄渺,使不上勁,内心深處似有一股若有似無的力量緊拽着他往後退縮,将他奮力往前的步伐頻頻往後拉。
他終于說服自己前來,卻未料到早已有一不速之客在此,思及于此,江淩安忽地輕笑起來,或許,對于淩月來講,他才是那個不速之客。
可是,雲飛飛因何來此?他深知淩月雙親為雲飛翼與人謀害,淩月更被他下蠱煉制成傀儡,卻不知因何緣故,淩月并未如雲飛翼及黔成王所願淪為任人擺布的傀儡。
昔日得知淩月縱火燒了驚雲山莊,緻雲飛翼葬身火海,江淩安除了震驚,心裡卻生出一絲前所未有的輕松。或許是因雲飛翼罪有應得,抑或,是因淩月終于逃脫魔爪。
“我來……”江淩安頓覺似有千斤萬斤沉重的鐵錘堵在唇齒間,叫他一時無法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我來,看看你。”
他終究沒能把心裡的缱绻言語如實相告,話到唇齒邊,到底轉了個彎,出口時候卻變了味。
我來看看你。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江淩安卻說的頗艱難。
淩月徐徐往前行了數步,略微朝江淩安點一點頭,語氣沉寂得猶如淬滿霜雪,“謝謝大将軍,本宮當真受寵若驚。”
江淩安微微張了張嘴,似想說些什麼,卻悉數被淩月方才所言堵了回去,隻見他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清淺的苦笑。
昔日頻頻拒絕淩月提親之人是他,與淩月嘗盡情愛之歡複又内心掙紮之人也是他,如今,他終于想通了,捋清了,掙破了所謂的世俗觀念,他前來求和,卻始終無力将心中所願盡數相告。
被淩月與江淩安二人當作壁上觀的雲飛翼安靜坐在輪椅上,一直未出聲打斷二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此刻或實在看不下去了,遂出聲活躍一下氣氛。
“殿下,你怎麼變成如今這般糾結的模樣了?”雲飛翼微微歪着頭,一隻手虛托着腮,目光從淩月身上轉移到江淩安面上,“大将軍,我沒猜錯的話,你這是,打算搶親嗎?”
此話一出,淩月與江淩安二人皆是一怔,再一噎。
雲飛翼此話雖說得突兀,卻是一針見血。
淩月何曾敢想,江淩安卻是動了這般念頭,倘或淩月執意與趙希完婚,他便将昔日光風霁月的品性抛諸腦後。奪人妻這等事,一回生二回熟,他信奉有志者事竟成也。
曾被淩月棄之如敝履送走一事,他權當未嘗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