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把隻煮熟的鴨子飛了。
江淩安拒了賜婚,建安皇帝心下頗為不悅,隻因那黔朝長公主許諾願以兩座城池為嫁妝。
雖其間一座城池本為大榮疆域,昔日被黔朝軍攻陷,如今對方自願歸還,再奉一座城池,此等好事,大榮并無損失,赢得黔朝如此盟友,何樂而不為呢?
建安皇帝左思右想,夜裡輾轉難眠,愈發深信不疑江淩安拒婚隻因犯軸。遂次日一早領了内侍前往江淩安禁足處,意欲出言開解,教他應下這門親事。
話說他乃一國之君,認定一事,隻需一道聖旨便能成事,然,江淩安自小與他關系親厚,更是長姐獨子。
數年來屢屢為大榮立馬汗馬功勞,建安皇帝實是不願寒了良臣的心。更無意教朝中群臣因此事而對他行事作風心生龃龉,故而親自走一趟,意圖教江淩安心甘情願應下此事。
“淩安,反省的如何?”建安皇帝甫一進屋,遂出聲詢問。
江淩安聞言,頓覺無奈,知其有此一問,并非問他通敵叛國一事思慮如何,而是前日内侍提及的賜婚黔朝長公主一事。
“陛下。”江淩安行禮畢,語氣不卑不亢,“微臣無意娶親,請陛下恩準。”
建安皇帝聞言,氣不打一處來,不由的複又憶起昔日他欲賜婚高甯公主,得大皇子回禀,江淩安也是此番言辭。
昔日他隻當江淩安心系邊塞百姓,無意婚娶,遂暫将賜婚一事按下不表。而今淩州暫無外敵入侵,百姓安居樂業,更有黔朝長公主自願下嫁,于大榮,于江淩安本人,算得兩全其美,何故來如此這般固執?
他不禁心生懷疑,江淩安恐有甚麼難言之隐,莫非他有……斷袖之癖?
思及于此,建安皇帝忽覺自己思慮過重,恐出現幻覺,遂沉沉閉了閉眼,凜然道:“你究竟怎麼回事?男大當婚,你如今已二十有五,早該娶妻生子,朕在你這個年紀時,大皇子都跟在你身後往軍營裡求人教功夫了。”
江淩安忙道:“陛下,兒時不懂事,微臣……”
話音未落,便被建安皇帝出聲打斷,“你别和朕提别的,你倒是說說,因何不願成親?”
這話可把江淩安問住了,昔日建安皇帝欲賜婚高甯公主,江淩安因身在淩州邊塞,外有強敵,實是無心兒女私情,倘或有朝一日以身殉國,留下孤兒寡母,實為不忍。
提及建安皇帝欲賜婚黔朝長公主一事,江淩安複生出一股頗複雜的情緒來。淩月,如建安皇帝所言,倘或黔朝長公主下嫁,兩國交好,于大榮實為利大于弊。
然,他究竟是個有些迂腐之人,一則昔日他将淩月帶回軍營之際,淩月尚且是個半大孩子,淩月對他頗為依賴,他也隻将其當作稚子相待。
雖說往後知其真實身份,有些觀念根深蒂固,江淩安一時難以改變。再者,他對淩月欺瞞一事,仍心存芥蒂,他曾屢次給淩月機會實言相告,對方卻或敷衍或裝傻,将他的信任盡數抛諸腦後。
既無信任,如今再談情真意切,江淩安隻覺虛情假意,不值一提。倘或建安皇帝置他的意願而不顧,一道聖旨便教他娶親也好,和親也罷,他也隻得領命遵旨。
隻因皇命不可違。
而今淩月聲稱尊重他的意願,建安皇帝也出聲問詢他的意願,他便将心意如實相告。若淩月确有一片真心待他,或将傷了她的心。
總好過于被迫倉促成婚,再相看兩生厭。
建安皇帝見江淩安沉吟不言,内心的疑慮漸濃,隻見他劍眉深蹙,觑着江淩安,掙紮着冷聲道:“淩安,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倘或江淩安當真如他所慮有斷袖之癖,他實不應追問,然,江淩安與他關系匪淺,二人确有親情傍身,如何能放任其一條路走到黑,而不顧?
江淩安聞言,忽擡眸朝建安皇帝望去,見其神色沉重,額間細紋清晰,少一思慮,便知他對自己拒婚一事生出了莫大的誤會。
“陛下,微臣能有甚麼難言之隐?”他忽覺一抹癢意于喉間萦繞,便欲轉為笑意躍上面頰,被他生生按住。
“陛下是想問,微臣可有龍陽之好?”江淩安倏地輕笑出聲。
“你……”建安皇帝聞言氣急,頓覺氣血翻湧,他難于啟齒的話語,江淩安竟毫無壓力,脫口而出,心思沉了一大截,内心直歎,江家要絕後了。
他愧對長姐,教他眼睜睜瞧着江淩安走上一條不歸路。
江淩安斂去笑意,專注地瞧着建安皇帝面上越來越暗的顔色,“陛下,您怎麼會生出這般想法?”
“難道不是?”建安皇帝咬牙切齒,“那你因何屢屢拒絕朕賜婚?你皆看不入眼?”
江淩安連連擺手,“微臣不敢,高甯公主與黔朝長公主皆是一等一的人物,微臣一介武夫,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