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時政劍眉高豎,厲聲道:“有違天道。”
淩月聞得此言,心下倏爾松懈不少,她先行探得朝中衆多官員曾谏言反對煉制蠱毒,然不敵國師巧舌如簧。
在此之前,朝中大半官員皆為黔甯王在位時所任。黔甯王統治期間,這些官員可曾提出反對,或是因何緣由而對此惡行視而不見?
淩月試探着問道:“大人兩朝為官,昔日黔甯王在位時,大人可曾出言相勸,言及煉制傀儡一事有違天道?”
于時政露出悲涼之色,倏地長歎一聲,“何嘗不曾谏言,然先王英勇好戰,并非能聽進臣下谏言之人。昔年數名朝中老臣因此谏言,或被貶或流放。更有甚者,因着谏言一事被安上謀反罪名,禍及九族。”
“本相原以為,大王即位,傀儡一事或有轉機。豈知國師以一臂之力,竟将傀儡一事推崇至巅峰,較之先王時期,有過之而無不及。”
淩月适當提醒,“于大人,您可曾想過,黔甯王昔年舊疾複發而崩,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
于時政怒目圓睜,“國師,何出此言?”
淩月莞爾,“于大人當真不知個中緣由嗎,或是佯作不解試探晚輩?”
于時政最見不得國師這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國師此番造訪究竟所為何事?若無意相告,本相便要遣人送客了。”
真是個急躁的老頭兒,淩月不禁腹诽。
“于大人,晚輩早已言明來意——商議如何協助大王子争奪儲君之位。若不詳述個中緣由,于大人未必信任晚輩,又何談王後娘娘的信任呢?”
于時政沉吟半晌,頓覺在理,略微颔首,沉聲道:“國師不妨詳細道來。”
淩月娓娓道來,“黔甯王之死,或有蹊跷,恐為黔成王與國師合謀而為之。”
一語方了,于時政瞠目結舌。
淩月視而不見,繼續道:“再者,撰改《閨德圖記》一事,實為良妃命人所為,意欲宣揚其品德高潔,母儀天下,實為萬民之福。紅衣小兒散布謠言一事,實乃晚輩所為。”
于時政一時怔住,眼前之人所傳遞的信息量過于龐大,讓他難以消化。
淩月并未打算給他時間慢慢消化,繼而抛出最後的一枚驚雷,“于大人,晚輩并非閹人,更非衆位口中或豔羨奉承、或鄙視謾罵的國師。此番前來,實為除盡煉制蠱毒之人,讓傀儡從黔朝軍中消失。”
于時政倏地跳起,遠離淩月數步之遙,擡手指着淩月,顫聲道:“你到底是何人?”
淩月一抖袍袖,慢條斯理地寬慰道:“于大人無需驚慌,晚輩前往黔朝王庭,實為除盡奸佞,還黔朝王庭一片清明。晚輩深知于大人不屑國師所為,不妨告知大人,那位國師早已身死,無力再為黔成王謀有違天道之事。”
言及此處,淩月緩緩靠近于時政,“于大人,可還記得那位卿謠公主?”
于時政驚愕不已,“你……”慌亂間打量淩月一番,更覺不可思議,“卿謠殿下……昔日送往榮朝之際,自行逃走,國師四處捉拿,回朝禀報殿下早已身死異鄉,大王遂不再命人追殺。你不會是……”
一語未了,淩月冷笑一聲,而今她才知悉,雲飛翼當日曾有過良心發現之際,竟禀報黔成王卿謠公主已身死異處,無怪乎往後并未碰上黔朝中人搜尋自己。
“于大人,你可知卿謠殿下當日為何潛逃?”
于時政茫然搖頭,未及回應。
淩月遂自顧着道:“昔年黔成王與國師合謀害死黔甯王夫婦,又欲将卿謠殿下煉制成受控傀儡,送往榮朝為質,實則——意欲當作間諜安插在榮朝。”
淩月向時政的方向邁出幾步,兩人相向而立,“于大人,晚輩此番言辭,您可明白?”
一番言語猶如晴天霹靂,于時政頓時僵在原地。當日黔成王并未告知朝中衆人卿謠公主身中蠱毒一事,更無人知曉黔成王欲将卿謠公主送往榮朝當作間諜利用。
一國公主竟被煉制成傀儡,此等惡行簡直令人發指。雖其父黔甯王在位時亦暴行無數,然稚子無辜。
“于大人不必驚慌,晚輩此番前來,并非隻為複仇一事。黔朝王庭朝綱潰爛、黔成王昏聩暴戾,至衆多幼兒無辜喪命,百姓苦不堪言。若不施以制止,黔朝或将滅國。”
于時政何嘗不明其間道理,然王後之子年紀尚幼,未及十歲。倘或黔成王被滅,誰又能擔此重任?
淩月似洞穿其心思,“于大人,無需過于憂慮,而今晚輩歸至王庭,旨在鏟除煉制傀儡的沁蘭山莊,黔朝境内将再無傀儡。至于其他……”
“車到山前必有路。晚輩以為,于大人并不希望良妃之子成為儲君,有朝一日統領黔朝。”
于時政颔首思索半晌,似理清了其間利害關系,遂擡眸凝視淩月。
“還請國師相告,需本相或王後娘娘如何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