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淩月故意為之,而佯作替良妃辯白,實為有意提醒黔成王,此事或為良妃授意,而命人撰改之。
黔成王嗤笑一聲,“良妃啊!孤何其寵幸于她,何以如此不滿足,竟是鬧出這般聲勢。”
淩月繼而出言為良妃辯解,“大王,此事切勿急于定論,此籍既為城中富貴人家夫人、小姐紛紛效仿而習之,或有百姓茶餘飯後當作談資。大王何不微服出宮,聽聞城中百姓之言。”
“此事或有蹊跷,非朝中官員或良妃本人所為。而另有其人聽聞良妃德行高潔,而探查之,信确有其事。故而撰改《閨德圖記》。”
黔成王凝眸沉吟須臾,遂擡眼向淩月看來,“國師此番言辭令孤醍醐灌頂,如此還請國師随孤出宮暗中查探,孤亦有些時日未嘗出宮查訪民聲。”
黔成王當真大言不慚,淩月不禁私下腹議,月城百姓因其所行之惡而心惶惶然。未下令命人捉百姓幼子煉制傀儡,作戰争武器已屬難得,又何談查訪民聲一事。
她心下思慮如是,言辭卻頗為違和,“大王所言極是,唯有親聞百姓心聲,方可安于治國。”
翌日,黔成王下了早朝,令内侍為其喬裝打扮一番,遂屏退左右,獨與國師出宮。
二人行至月城長街,遙遙難見幼兒蹤迹。便見之,不過乞兒之輩。
淩月引着黔成王自東向西而行,四坊商販吆喝之聲嘈雜,行至長街盡頭,倏聞衆乞兒咿呀吟唱,不知所吟何詞。
淩月側耳細聽,遂側首道與黔成王,“大王,乞兒口中所吟,似有儲君二字,何不上前仔細聽來?”
黔成王思及此番微服,意在查訪城中民聲,吟唱之人雖為乞兒,實屬民聲爾,遂提步先行而去。
四五名乞兒歌聲朗朗,此起彼落。
妃子姿,德行良。
育兒如蘭花自芳。
教子有方顯聰慧,
儲君隐匿于雲間。
朝晨教,夜晚學,
規矩禮儀都牢記。
乖乖郎,了不得,
将來朝中最輝煌!
衆人贊,人人誇,
良妃教子真不俗。
願君聽,願君知,
良妃育才意明君!
乞兒吟唱漸落,童謠所言之意逐次明了,黔城王豈能不明童謠歌詞所指為何?頓時劍眉怒起,面容如菜色,難以言喻。
淩月見狀,遂步履輕盈而朝街角處蜷縮一團的乞兒行去,輕聲詢問:“方才我在遠處聽得你們所唱童謠,隻覺歌聲朗朗,甚是悅耳。請問此童謠為何人所作?”
其中一名乞兒争相回道:“公子,我們也不相識。前幾日,我在長街上遇見一身着紅衣的小公子,他賞我一些吃食,并教我唱這首歌。”
乞兒說罷,遂偏頭望向旁邊幾名乞兒,眨巴眨巴眼,“對吧?”
衆乞兒聞言,紛紛點頭附和,“是呀!是呀!好多吃食呢,我們分着吃了。”
淩月眉眼含笑,颔首謝過,“多謝各位相告。”遂轉身至一間糕點鋪,購得糕點數份,贈予衆乞兒。
“國師,如何?”黔成王遙望淩月之舉,見她回來,遂開口詢問。
淩月如實相告,“回禀大王,衆乞兒稱童謠乃一名紅衣小兒所傳,然皆不識其人。依微臣拙見,或并無深意,純粹吟唱作娛樂罷。”
黔成王神色微斂,“無妨,孤先行回宮,命人細查此事。”
二人行至黔成王寝殿,便見丞相于時政侯立于殿外,方一見來人,丞相躬身行禮,禀道:“大王,國師,微臣今日獲得消息,榮朝皇帝下令西征,北邊阿越國城破,國王被擒,餘下将士悉數被俘。”
淩月上次聞得榮朝消息,乃李常卿言及阿越國蠢蠢欲動,意欲進犯榮朝邊境,江淩安率兵西征,已逾三月。
此番聽聞阿越國兵敗國破,阿越國雖為淩月母後之母家,然外祖父已逝,新王卻将她奉作厚禮獻予榮朝,可見情意寥寥。
此刻得知其國破而被擒,心下唯唏噓爾,并無太多感慨。
“于大人,此消息實乃震撼。”淩月面露擔憂之色,“榮朝皇帝此番下令西征,不知是否會遣兵直抵我黔朝疆域?”
丞相于時政颔首笑道:“國師無需多慮,領兵西征的榮朝大将軍破陣之際,遇上阿越國人體炸藥,榮朝将士死傷無數,那榮朝大将軍亦難逃厄運,生死未蔔。依老臣看,恐命不久矣。”
淩月忽聞噩耗,如墜冰窟,耳中轟鳴不絕,黔成王與丞相所言宛若虛影。遂匆匆告辭,出宮前往李常卿的宅邸。
李常卿甫一推開門,便見淩月神色異樣,面如白蠟,早已不複初見時之花容月貌,“淩月姑娘,何事如此?”
淩月聞得此聲,适才仰首瞧去,看清眼前之人,遂如實告知:“李大哥,方才我在宮中聽聞,大将軍西征途中身受重傷,恐已危及性命。”
李常卿僵在原地,“在下未曾接獲消息,恐是近日之事,淩月姑娘,你欲如何行事?”
淩月勉力穩住心神,顫聲開口:“李大哥,我欲明日啟程,前往昀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