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月主打一個抵死不承認,遂收回落在江淩安身上的視線,轉而怔怔望着建安皇帝,眼圈兒倏爾泛紅,聲線微若蟬翼:“回陛下,我不記得了。”
建安皇帝滿眼狐疑,再次确認:“你是當真不記得,或是假作記憶受損,愚弄他人?”
淩月“撲通”一聲雙腿膝蓋觸地,聲線哽咽:“陛下,我真的不記得了,我叫淩月,是大将軍給我取的名字。”
建安皇帝的視線鷹隼一般釘在淩月身上,口中之言卻是對雲鶴祥所述,“雲老先生,你可有法子驗出她……”
他倏地嗤笑出聲,“也罷……也罷。”建安皇帝收回視線,遂又瞧着江淩安,語重心長,“淩安,江淩安,你好自為……把她帶走。”
一語方了,建安皇帝轉身朝殿外步去,徒留一抹寒冽的背影給江淩安,仿佛失望到了極緻。
屋内衆人如遇霜雪,周身冷冽,淩月忙上前扶起江淩安,他的兩條腿早已麻木,那條傷腿更是難以動彈。
雲鶴祥率先邁出大殿喚人将江淩安扶上馬車,帶回驚雲山莊醫治。
馬車一路緩緩往驚雲山莊駛去,雲鶴祥與江淩安二人皆是緘默不言,似是被今日宮宴上生出的事端透支了所有精氣神。
淩月雙眸噙淚,眼圈兒通紅,捧着江淩安的手,眼淚灑了他滿手心。她心下思量:全是因着她,江淩安方才累及如此。
馬車方才于驚雲山莊門前停穩,雲鶴祥率先下車,正要伸手攙扶身後的江淩安,但見江淩安整個人往前撲來。
早已等候多時的雲飛翎見狀,連忙上前扶穩二人。
“将軍。”淩月匆忙下車,江淩安雙眸緊阖,額間細汗淋漓。
雲鶴祥甫一拆開江淩安右膝處的紗布,但見傷口紅腫,膿液分泌,離近了甚至能嗅到一股奇異的味道。
“傷口感染了。”雲鶴祥一面清洗傷口,對身旁二人說道,“将軍多日趕路,未及時清洗,回京後更是奔波忙碌。”
淩月聞言,忙湊上前去,問雲鶴祥:“老先生,将軍這腿,會留下遺症嗎?”
雲鶴祥開始塗抹藥膏,視線專注于手中動作,回道:“老朽這藥膏每日三次,按時清洗塗抹,應無大礙。”
淩月記起前幾日江淩安方才提及傷口有些化膿,欲請雲老先生查看,又拖了三兩日,腿傷必然加重。
淩月伸手接過雲鶴祥遞來的藥膏,湊近一瞧,正是回京前,雲飛翎遞給江淩安的那類藥膏。江淩安路途奔波,藥膏早已不知掉在何處。
江淩安在驚雲山莊昏沉睡去,雲鶴祥為他處理完傷口,衆人方才散去。
淩月盥洗更衣畢,複又回到江淩安休憩的客房,見他眉心深深蹙着,少了清醒時的克制,江淩安神色顯露幾分痛苦。
淩月不願驚醒他,遂放緩腳步,悄聲靠近,乍見江淩安鼻尖上凝結的一滴幹涸的血珠,點在皙白的皮膚上,攝人心魄。
淩月心裡一驚。
江淩安的嘴唇幹裂得起了皮,隐隐有血絲沁出。
淩月又靠近了點距離,眸光落在江淩安的臉上,他的嘴唇被火燎過一般,猩紅而刺眼,淩月隻覺那團烈火燎過江淩安的嘴唇,又轉移了方向,燎到了自己的心尖。
鬼使神差地,淩月伸出一根纖細手指,指尖輕撫上那抹燎人魂魄的猩紅,指肚溫熱而微麻,她似乎并不滿足這般遙遠的觸碰。
旋即,淩月微微傾身,親了上去,那唇——滾燙,刺得她一激靈。她聽見自己那顆正欲跳出喉嚨的心髒不禁顫抖,她在心裡斥自己沒出息。
江淩安的嘴唇一點也不柔軟,甚至有些硌人。
可淩月不想起身,直至……江淩安的眼睫倏地顫了顫。
淩月呼吸一滞,心跳恍若失了半拍。
遂見江淩安緩緩掀開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