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蜘蛛倏地鑽破血肉,淩月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爬行到了心髒的位置,心尖猛然竄起一陣刺痛。上次雲飛翼刺中他的胸口時,淩月記得,正是這個地方,正是這種痛楚。
淩月的心髒上傳來兩處刺痛,似有兩隻蜘蛛在同時啃咬血肉,刺痛逐漸凝集成一處,心尖上倏地一陣翻滾,淩月咬緊齒冠不讓自己痛喊出聲。
至少,療毒的過程雖痛苦不堪,卻不會叫她如蠱毒發作時那般失去神智,淩月此刻耳清目明,将雲鶴祥凝重的神色盡數收盡眼底。
那是一種不忍的情緒。
淩月尚且年幼時,過于嬌生慣養,一日賞花,指尖被花枝刺破一點皮,她頓時大哭,淚珠決堤一般,父王瞧見了心疼不已,遂命人将那株玉蘭攔腰砍了。父王瞧着自己落淚時,便是這般神情。
如今再憶起此番場景,淩月隻感當年那株玉蘭何其無辜。
淩月雙眸微阖,隻覺心尖的撕咬感覺愈發強烈緊密。
雲鶴祥一直在旁細細觀察,大約半個時辰過去,此刻他察覺到淩月面色上有一種即将暈厥過去的迹象,他凝眉注視片刻,遂拿起方案上的匕首,割傷了他的右手食指尖。
一滴血珠旋即溢出。
淩月體内的撕咬感倏地變淺,複有蟲蟻在體内遊走的觸感傳來,她輕輕掀開眼皮,瞧見了雲鶴祥指尖上的一粒血珠,以及……
順着自己的手腕從傷口慢慢爬出來的那隻黑色蜘蛛,蜘蛛渾身光滑幹淨,不見一絲血迹,此刻仿佛聽見了母體的召喚,嗅着雲鶴祥血液的氣味,爬回雲鶴祥的手心。
雲鶴祥順勢将其捉住,放回小瓷瓶内。
淩月在木椅上坐穩身形,渾身已被虛汗打透,雲鶴祥叮囑一番,轉身便要去喚人給淩月換身衣裳,堂屋的門卻在此刻被人敲響。
老管家渾厚的聲線傳來,“老爺,大将軍來了。”
他口中的大将軍正是江淩安,大榮朝上下唯有這位将軍,不用呼其名諱,提及其官職便衆人盡知。
雲鶴祥面露惑色,似有不解,卻也并未多問,隻叮囑淩月好生歇着,遂轉身出了門去,交代老管家尋個山莊内的小丫頭為淩月更衣洗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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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鶴祥行至書房,便見江淩安瘸着一條腿,正仰頭望着書架上的一排古籍。
“大将軍。”雲鶴祥朗聲問侯。
聽聞身後來人,江淩安緩緩轉過身,颔首行禮,問候道:“老先生,多年未見,還是那般仙風道骨。”
雲鶴祥笑着回應,二人又寒暄一番,一齊在書案旁坐下。
江淩安遂開口探詢:“老先生,晚輩此次前來,實有一事不解,還請老先生告知。”
雲鶴祥深知江淩安無事不登三寶殿,榮朝太後的喪禮昨日方才告罷,江淩安今日前來驚雲山莊必然有正事詢問。
雲鶴祥略微一點頭,示意江淩安詳述其事。
江淩安劍眉微蹙,眼眸略見深沉,遂問雲鶴祥:“晚輩先前隻知老先生善醫理,前幾日得雲兄告知,方知老先生的蠱毒之術已至登峰造極之界。既然這般,想必老先生對這世間蠱毒無一不知。晚輩問老先生,這世上可是有一種蠱毒,能叫身中蠱毒的人身形容貌盡數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