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被清理出來，翟知臣手腕上的傷口已經被包紮完畢，小乖确認過沒有任何血腥的場面才終于敢冒頭。

方醫生将佟岩安排到病床邊上，聽完了翟知臣他們的訴求之後表示自己盡力一試，但是不保證能成功。

他讓醫生護士們都離開，隻留下包括佟岩在内他們四個人。

哦!還有一個他看不見的小乖。

點燃起一根蠟燭，在佟岩眼睛前面輕晃，讓佟岩盯着那根蠟燭的燭火，看燭火在他眼中搖晃，輕聲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佟岩。”

“很好，現在跟着燭光一起深呼吸。”

“……”

“你看到了什麼？”

“燭光……”

“很好，現在開始閉上眼睛，在腦海裡面想象着這燭火的樣子。”方宇澤溫聲誘導，定定地盯着他的眼睛“一點一點描繪它的樣子。”

佟岩照沒照做另說，反正小乖是照做了，眼珠子一動不動盯着燭火，身體還一晃二搖三倒的，感覺下一秒就能躺下。

葉錦柏心裡歎息，伸手卡住她的腦袋捏了捏。

小乖一下子就被捏得清醒過來，仰頭觀察了一下他的表情，默不作聲躲到他身後。

這小鬼!

怎麼這麼調皮？

葉錦柏在心中暗歎一口氣。

方宇澤專心在佟岩身上，并沒有留意到他們這邊的小動作，倒是翟知臣眼睛裡有些異樣。

然而這裡不是适合說話的地方，翟知臣隻好先将自己内心的思緒壓下去。

“你看到了什麼？”方宇澤輕聲問。

“一支巨大的蠟燭正在燃燒。”

“火在變大？”

“是蠟燭在變大，火也跟着變大……”

“快要燒到你身邊來了，是嗎？”

“好燙、好燙……”

“别怕。”方宇澤開口安撫“沒事的，火慢慢熄滅了是不是？”

“快點熄滅，熄滅了……”

方宇澤點點頭，将手裡的蠟燭放下：“那你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嗎？”

“山上，車道。”

“什麼車道？”方宇澤趕緊追問。

“賽車車道。”佟岩臉上突然露出些驚恐，平靜一掃而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佟岩，冷靜。”方宇澤輕聲呵斥，你冷靜下來“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車速好快，他快要死了，死掉了，對不起，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撞我……都是報應……報應啊……”

佟岩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方宇澤扭頭看向兩位組長。

翟知臣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往下問。

方宇澤隻好回頭繼續問：“誰死了？他被撞死了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得到的答案隻是無盡的道歉，就跟他們之前在公司找到的那本筆記本一樣。

“冷靜下來，對不起解決不了任何問題。”方宇澤伸手壓在他的肩膀上，壓着聲音道“别害怕，你不會有危險，跟着我一起深呼吸。”

“深呼吸……”

佟岩再一次被迫冷靜。

“你身邊都有誰？”方宇澤換個方式詢問“告訴我他們的名字。”

“是陳經理……”

“陳泺？”

“對，是他。”

“還有誰？”

“老趙、老陳還有老楊……”

趙明廉、陳國海、楊忱豪，倒是全齊了。

等待許久，他們沒能等到接下去的答案，佟岩好像陷入了空茫的狀态裡。

方宇澤疑惑：“沒有其他人了嗎？比如說……羅南華？”

“啊啊啊……”聽到這個名字佟岩猛地尖叫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方宇澤沒想到自己一句話問出這麼大的反應，一時間也被驚了一下。

“羅南華他怎麼了？”等他稍微緩過來一些，方宇澤小心詢問。

“我不是故意的……”佟岩的意識裡燒起了火海，他在火海裡打滾“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别來找我了，真的不要來找我，求求你放過我，好燙好燙……”

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我倒數三聲，跟着我睜開眼睛。”方宇澤沉下聲“三、二、一睜眼。”

佟岩倏然睜開雙眼，整個人大汗淋漓，好似剛剛經曆了什麼死裡逃生的事故一樣。

他緊緊抓住了方宇澤的衣袖，還在不斷重複着那幾句話，看起來瘋瘋癫癫，貌似遭受了重大打擊一樣……

“怎麼看？”翟知臣開口問。

“羅南華或許已經兇多吉少。”方宇澤表情有些沉重“我懷疑他這些對不起其實都是說給羅南華聽的。”

這倒是有些出乎兩位組長的意料，畢竟不久前他們才懷疑過羅南華有問題，一轉眼就說他可能已經兇多吉少，這很能不讓人意外。

翟知臣繼續追問：“他剛才提到的車道是什麼意思？”

“是他噩夢開始的地方。”方宇澤頓了頓，将自己的思路捋一遍“合理猜測，陳泺他們幾個曾經聚集在一起，地點可能就是在一個賽車場，然後出了事。”

這個事情很嚴重，以至于成為他們後來無法挽回的噩夢 整宿整宿糾纏着他們，甚至能把人給逼瘋。

“天網恢恢，報應不爽，報應不爽啊哈哈哈……”佟岩突然大笑了起來。

翟知臣給小藍打過去一個電話。

小藍這邊正忙忙碌碌勤勤懇懇在自己工位上幹着活，接到翟知臣電話的時候把今天在學校那邊的事情也報告給他，順便告訴他陸黎跟葉胤铧一塊出去走訪了。

這個案子要查的事情太多，法醫那邊做完屍檢之後就過來給他們搭把手。

翟知臣應一聲後又給小藍派了一個任務，讓她去把陳泺他們跟賽車有關的信息查出來，最好是能找到陳泺幾個有踏足重合的賽車俱樂部。

小藍一個頭兩個大，最終隻能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但是需要時間。

她現在非常非常需要時間，她手裡的活真的太多太多，好幾台電腦同時運作都忙不過來。

翟知臣挂斷電話，看向神志不清的佟岩，思索片刻後問：“他有沒有清醒的時候？”

方宇澤搖搖頭表示遺憾：“他這種狀态很難清醒。”

小乖捧起臉：“那他這一輩子都隻能這樣了嗎？”看起來好可憐哦。

方宇澤目光放到自家組長受傷的手上，這才有空關心自家老大：“你們剛才經曆什麼了？胳膊怎麼弄的？”

“對方的目标是我。”沉默已久的葉錦柏終于開了口“但是被他給擋下來了。”

“……我去查監控。”方醫生莫名感覺自己不是很适合待在這裡，他們或許需要單獨說話的機會。

“好。”

方宇澤找到機會趕緊開溜，竄得比兔子還快，到底是專業的，很知進退。

可有的時候這種知進退很讓人無奈，看了眼癱在病房上的佟岩，還有站在病床邊可憐他的小乖，伸手拉過葉錦柏，将人牽到窗邊去，離他們稍遠一些。

安靜些的地方方便說話。

“做什麼？”葉錦柏問，語氣裡聽不出任何異常。

翟知臣看着他的眼睛：“你在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