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燈光昏暗,靜穆而虔誠。
夜晚總是讓人的心事變重,同時也會放大人的遐想與欲望,讓人沉溺到虛妄之中。
葉錦柏擦拭着自己的頭發走出來,正打算往床的方向走,還沒邁出腳步,一雙強勁而有力的胳膊自他身後箍緊他的腰身,不由分說地将他往自己懷裡帶。
他感受到對方有力的心跳正貼在後背,一下又一下……
“怎麼?”
翟知臣沒有說話,低頭去吮吻他的後脖,鼻尖在他耳垂邊輕蹭,急促卻不帶情欲,好似他隻是想這麼做。
不知怎的,葉錦柏從他的吻中感覺到了一絲焦慮,好像是想确認些什麼。
“你在擔心什麼?”葉錦柏目光垂落,情緒掩在睫毛後,勾起嘴角輕聲問。
翟知臣忽然低笑一聲,握住了身前這人的手,摸索到他的無名指,将他的手指握住捋直。
葉錦柏順着他的力度伸開手指,一抹冰涼突然從指尖出現,一路滑落到指根,似是要将什麼牢牢鎖住。
是一枚戒指,看樣式還是定制款。
“什麼時候買的?”葉錦捏着那個指環轉了一圈,摸索到做過藝術化處理的他們名字的縮寫。
“半個月前。”
“這麼突然?”
“不突然,我喜歡你,我愛你,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翟知臣聲音有些沉重,像宣誓“戴上戒指就是我的人了,這輩子都不許離開我。”
葉錦柏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下,莫名柔軟……
“我給你吹頭發吧。”翟知臣松開他,把家裡的電吹風拿出來。
葉錦柏一回頭發現他人已經不見了,逃似的跑去找吹風機……
是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才跑這麼快?
葉錦柏發質偏硬,不過他的頭發有些長,平時看不出來,這時候握在手裡才能感覺到。
該說不說,他這種發質做造型還挺好看,但葉老師平時沒怎麼打理他的頭發,有些過于慵懶随性,全靠他的顔值硬抗,竟還能讓人覺得他一絲不苟。
翟知臣指尖劃過他的發根,享受着這一刻待在彼此身邊的時間,他喜歡這樣的氛圍。
翟組長幫忙吹頭發幫得一點都不認真,還沒吹一會兒就要低頭索吻,美名其曰勞務費,所幸被索吻那位一向喜歡慣着他,由着他來。
等頭發終于被吹幹,翟組長也不打算再當正人君子将人推倒在床上,一手握着對方的手腕壓在枕邊。
翟知臣目光微黯,埋頭在他脖間,葉錦柏微微偏開頭,方便他親吻自己。
片刻後,葉錦柏睜開眼睛:“想問什麼就問,沒必要憋在心裡。”
“你愛我嗎?”
葉錦柏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翟知臣卻是有些異常的執着,又重新問了一遍:“你愛我嗎?”
葉錦柏擡頭仰望着他。
許久,他露出一個淺笑:“愛。”
翟知臣顯然沒打算就此作罷,還在繼續往下問,一聲隻手壓在他的頸側,握着他的半邊脖子:“有多愛?”
這個問題有些難回答,答不好容易影響感情,于是……葉老師将問題推了回去:“你有多愛我?”
翟知臣靜默一瞬,目光變得更加深沉:“如果你死了,我會跟你一起走。”
他讨厭自己一個人,讨厭被丢下,眼前這人跟以往遇見的所有人都不一樣,他不會放他離開,今生今世都絕對不會。
這是早已經猜到答案,并不讓人覺得很意外,隻是……葉錦柏擡眼瞧着他,給出截然不同的回答:“可我不會,如果有一天,我死可以讓你活,毫不猶豫我會選擇讓你活着,但如果做不到,你最終還是離開我的話,我也能繼續活下去……知臣,我的愛沒那麼深刻……”
從小到大,他見過太多亡魂,知道人有輪回,誰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世會變成什麼樣,會喜歡誰,這一切都是未知數。
對于葉錦柏來說,他能把握的隻有這一世,這世的愛人下一世會變成什麼樣很難說清,他希望自己能夠記得對方久一些,更久一些。
“同時我也知道,你并不需要我太過深刻的愛意。”葉錦睜開眼睛看着他,接着把話說完,目光帶着難以言說的情緒。
翟知臣沉默。
葉錦柏擡手搭在他的臉上,輕撫着他的臉頰:“你在家裡裝了監控是不是?”
這其實并不是一句問句!
翟知臣愣住,他下意識就想要解釋,葉錦柏卻捂住了他的嘴,不讓他開口,自顧自把話說完:“不隻是家裡的監控,手上這個戒指也有定位對吧?腕表上有定位和監聽,或許還不止,還有……你曾經是不是找人跟蹤過我?嗯?”
翟知臣之前就跟蹤過他,不然不會跟他一塊意外闖進地下獵場,這一直都是他們心照不宣的事情。
這還是第一次,他把這些事情攤到明面上說。
翟知臣的目光沉了下去,他将這人的手從自己嘴巴上拿下來,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這些事情攤開在眼前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尤其讓人覺得難堪與羞愧。
他翻了個身坐在床邊,背對着自己的愛人,将心底的欲望壓下:“會覺得我可怕嗎?”
“你覺得呢?”葉錦柏仰躺着,目光直視天花闆,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
“我知道我的做法不對,可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總害怕你會離開,就像知姚和我爸媽……”翟知臣看着自己的雙手,不管怎麼解釋,他都無法否認那些事确實是自己做的,他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可怕是不是?你能不能不要怕我?”
葉錦柏側過頭看向他。
翟知臣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試圖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房間裡沒有監控,隻有客廳有,我是讓人跟蹤過你,但隻有幾天,後來就沒再找過他們,戒指和腕表隻是因為我擔心你出事。”
“自欺欺人!”葉錦柏輕笑“沒再讓人跟蹤我隻是因為你讨厭别人窺探我的眼神,所以把跟蹤的人換成你自己而已。”
翟知臣沉默。
葉錦柏說對了,他很讨厭他人窺探這人的目光,隻能接受他被自己注視着,除他之外誰都不行。
後來他們走到一起,自己更能随時随地看着他,保證他不會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于是更不需要什麼所謂的跟蹤了。
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試圖将這人牢牢掌控在手心,試圖控制他的一切,拉着他溺死在這段不健康的感情裡,永遠都不能從自己身邊逃開……
他不想将這些心思暴露出來,不想讓這個人覺得他可怕。
“你很難過?”葉錦柏看着他的背影,發出疑問。
翟知臣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對不起。”
“為什麼道歉?”葉老師似乎更不理解了。
“是我沒有控制好自己的……”
“道歉之後你會改嗎?”葉錦柏打斷了他的話。
得到的回答隻有一片沉默。
葉老師有些無奈,既然不打算做出改變,那有什麼好道歉的呢?
他低聲笑了笑,坐起身來,伸手按在翟知臣頭頂,輕輕揉了揉:“行了,用得着這麼委屈巴巴的麼?我又沒說你什麼。”
翟知臣:“……”
“我是愛你的。”葉錦柏重申一遍,他的一字一句都很認真“所以你用不着這麼沒有安全感,跟你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我做不到跟你一塊殉情,作為補償,我可以接受你所有的好與不好。”
什麼?
翟知臣震驚地睜大雙眼,不可思議地回頭。
“你想做什麼都行。”葉錦柏輕聲道“我全都接受。”
翟知臣目不轉睛地盯着他:“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葉錦柏理所當然地點頭,然而一個頭還沒點完,便讓這人毫無預兆地撲倒在床上。
葉老師摔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重重吻住……
翟知臣一邊對人上下其手,一邊呢喃着說:“你可真能讓人發瘋。”
“……那你瘋了嗎?”葉錦雙手環抱起他的脖頸,揚起頭。
“瘋了!我早就瘋了!”早在這人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就已經徹底瘋了。
他的一生都陷于渾渾噩噩之中,好不容易長到現在,第一次遇到這麼一個讓他覺得自己無法掌控又好像絕對掌控的人,他早就已經在這人身上瘋得徹底。
他要他;
想要他。
隻要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