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組織語言還是在斟酌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幸虧葉錦柏耐心夠足，也沒有催促她開口，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着。
不知道過去多久，小妹妹終于開口：“我隻記得我在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醒過來，我不知道那是哪裡，我很害怕。”
說着，她不由自主抱住了自己的腿。
她已經忘記自己到底在那個黑暗的地方待了多久，隻是有很多看不清楚的迷障在禁锢着她，她真的很害怕很害怕，也想不起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那裡。
後來，渾渾噩噩了很久之後，她有了一點自己的意識，開始想要離開那個地方。
“我就一直走啊走，走啊走，好像有一個聲音在引導着我。”小女孩擡起頭，漆黑的雙眼盯着葉錦柏看。
這樣的場面其實有些瘆人，但葉錦柏面無表情地跟她對視，沒被她的眼睛吓到。
“那個聲音告訴我，我要找一個人，一個能幫我回家的人，然後不知道怎麼的，我就走到你家門口了，那個聲音告訴我，那個人就是你，你可以幫我回家。”
葉錦柏擡起手，示意她可以别說話了：“你的記憶就隻有這些？在這之前呢？”
小鬼搖搖頭，表示自己已經不記得了。
“你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死了的？”葉錦柏觀察着坐在沙發上那隻小鬼的情況。
她看起來手腳健全，五感也沒出問題，很難判斷死因。
“我不知道。”就算變成了鬼，她也還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孩，心智尚且稚嫩“我想回家，你能帶我回家嗎？我要回家。”
說着說着，她就要哭出來了，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還沒滾落到地上便消失不見。
葉錦柏感覺自己被吵得頭疼，堵住耳朵都擋不住她那把尖銳的哭聲。
“行了行了，别哭了。”葉錦柏真的很想直接把她的嘴給捂上“差不多了吧？再哭就别想讓我幫你。”
小女孩委屈吧啦地閉上了嘴，低聲控訴他的過分行徑：“你怎麼可以這樣兇我？”
葉錦柏：“……”
擡頭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是淩晨三點了，葉錦柏不僅覺得這隻小鬼吵，他自己也困得難受。
年紀大了，熬不了一點夜，再不睡明天可能真起不來。
葉錦柏站起身，朝那隻小鬼道：“那你就好好回想，想起什麼再告訴我，現在……我要休息。”
他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往房間的方向走，沒在意身後那隻小鬼陰測測的目光。
也不擔心她會碰壞自己什麼東西，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過是個沒有實體的虛像，她什麼都做不到。
據說有些執念特别深的靈魂可以變成煞魂，可以讓普通人看見，也能對人動手，但葉錦柏活到這麼大，就見過一次，他甚至不能确定那時候的事到底是真實發生過，還是隻是一個夢。
眼前這個小鬼還遠到不了煞魂的地步，要是自己不幫她，說不定時間一常，她執念變淡，也會慢慢消失。
葉錦柏站在房門口，靜默三秒後突然回頭：“不要進我的房間，要是被我發現你偷溜進我的房間，我會讓你後悔。”
小女孩被他突然冷下來的眼神吓了一跳，下一秒就躲到沙發後面，連頭發都不敢露出來。
不知道過去多久，客廳徹底陷入沉寂。
那小鬼探出腦袋，發現葉錦柏人已經不在客廳之後，暗暗松了口氣。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在葉錦柏轉過頭看她的瞬間，她好像突然被人震住了一樣，從内到外都感覺到了恐懼。
她從地上爬起來，蹑手蹑腳走到葉錦柏的房門外，試圖開門進去。
手還沒有碰到門把手，不久前葉錦柏的聲音從腦子就傳了過來，手像是僵住了，怎麼也沒辦法再往前。
良久，她從屋主人房門口離開，蹲到客廳沙發上低聲抽泣，想要自己的爸爸媽媽。
……
第二天一早，翟知臣在警局門口遇到了自家副組長，并且發現對方的狀态不是很好。
“葉老師，沒休息好？”本着同事之間要友愛的想法，翟知臣主動上前去打招呼。
葉錦柏往他身邊看了一眼，搖搖頭：“沒事。”
翟知臣下意識眯了眯眼睛，視線往葉錦柏剛才看過去那個地方看，什麼都沒有看見。
但葉錦柏剛才的眼神不像是随意一瞟，他是有目光地定格在了某個點上……
專案組的人已經來齊，打個照面便開始分享已有的情報。
其實跟昨天大差不差，翟知臣也都了解情況。
葉胤铧打算再到兩名死者被發現的地方看看，特别是鄧昱帆那邊，他想算出鄧昱帆是被人從哪裡丢進水裡的。
如果能找出抛屍的地點，這個案子應該能有很大的突破。
翟知臣沒說什麼，點點頭讓他先離開。
藍熙盈道：“那條河上下遊所有監控我都已經看了一遍，近三天沒有出現過任何嫌疑人。”
葉胤铧給出的屍檢報告裡表明，鄧昱帆被抛屍入水的時間不超過三天。
不過水邊相對來說比較偏一些，很多地方都沒有攝像頭覆蓋到，所以監控這邊找不到線索也很正常。
藍熙盈：“我現在還在查兩名受害人的社交賬号，他們聯系人都很多，需要點時間。”
吳嘉奇和鄧昱帆一個是公司老闆，一個是外賣員，平時要接觸的人都很多，查起來很費時間。
翟知臣點了點頭，将自己昨天在吳嘉奇公司下聽到的消息也說出來。
雖說現在嘉恩公司傳出來的消息大多都是陳婉恩為了造勢故意放出來的，但是或許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裡，也有一些是真實存在，而陳婉恩沒有對他們說出來。
陳婉恩對吳嘉奇的事情很抗拒，她不想知道跟吳嘉奇有關的事情，自然也不會想面對警方，想要她把知道的消息都說出來得費些時間。
翟知臣讓陸黎和方宇澤繼續去跟進，看看能不能從陳婉恩那邊再套出什麼線索來。
陸黎同方宇澤點頭離開。
翟知臣目光轉向葉錦柏，想說讓他跟自己一塊到鄧昱帆的公司去看看。
鄧昱帆是一個報喜不報憂的人，他不會在家跟自己妻子說什麼不好的事情，但是可能會跟自己的同事吐槽。
才回頭，發現葉副組長正盯着某個地方看，好像是在發呆。
翟知臣伸手到他面前晃了晃：“回神了沒？”
葉錦柏頓了頓：“抱歉。”
“想什麼呢？”
“在想怎麼才能整治不聽話的小屁孩。”
“？？？”
翟知臣順着他的目光看向某個角落，什麼都沒有看見。
藍熙盈聽着他們說話的全程，莫名地覺得有些瘆人，下意識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葉老師，你是不是看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大白天的不要這樣吓人。”
葉錦柏：“……”
“你才不幹淨，我是最幹淨最漂亮的小孩，你這個人說話怎麼這麼讨厭啊？”
小孩子尖銳的聲音快把葉錦柏耳膜都給刺穿，真的很頭疼。
那小妹妹跑到葉錦柏腳邊，擡頭仰望着他：“你快幫我罵她，快點。”
葉錦柏沒搭理她，朝辦公室内唯二的兩位同事解釋：“不好意思，我可能沒休息好，所以有點精神狀态不太好。”
藍熙盈也跟着笑了笑：“這樣啊！”但還是感覺很吓人。
翟知臣思索了一會，不再多問：“走吧。”
“哦！好。”
“别走啊，她罵我诶，你怎麼可以不幫我？”那隻小鬼快步跟上來，試圖攔在葉錦柏面前“你們怎麼可以欺負我一個小孩子，太過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