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贊美與奉承中長大的翟茗可能這輩子第一次聽到别人叫他“大叔”吧。
原先跪立在床沿處的時忻予看着對峙的兩人,覺得以這兩位的性格可能還得大戰個好幾回合,于是他往後蹭了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床頭,準備當個無害又無辜的觀衆。
誰知翟茗竟然一點沒生氣,或者說在商界混迹這麼多年的老狐狸早就練就了一身喜怒不顯于色的習慣,“能說出這種話,看來小琛沒有告訴過你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吧?”
話外之音是,連這點都不知道,看來你和楚琛也不是很熟啊。
此話一出,确實精準地戳上了陳家年的痛點,時忻予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對方嘴角的笑意已經全數消失了,眼中對于翟茗的敵意倒是又增加了不少。
但時忻予知道,翟茗會怎麼說,其實也是在算他上次蒙混過關的賬。
這個沒有得到回答的問題被再一次抛到自己的身上,但這次不能稱作試探了。
這是翟茗對他的警告,警告他這次如果還沒有說出什麼令自己滿意的話,那麼這場交易也就别想繼續了。
于是,他軟着嗓子開口喊了聲:“親愛的。”
隻是在怯怯叫完這一聲後,他便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般有些慌亂地錯開了翟茗的視線,隻留有一點餘光十分忐忑地觀察着對方的反應。
而翟茗隻是微微一笑,看着陳家年的眼神中帶着不加掩飾的嘲諷,“懂了?”
時忻予知道翟茗很滿意,不過不是對于這個稱呼本身的滿意,而是這個稱呼可以讓他狠狠打陳家年的臉。
陳家年垂在腿側的手漸漸攥緊,越過病房的空地,他死死地盯上了縮在床上的時忻予。
時間就在這樣的僵持下一分一秒地過去,翟茗倒也不急,他甚至還有點享受現在的氛圍。
時忻予能感受到翟茗的愉悅,同樣也能感受到陳家年身上正在壓抑着什麼可怖的東西。
但他想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陳家年要的不就是楚琛的關注嗎?他偏不給,他不僅不給,他還要時時刻刻地告訴陳家年——
有些東西生來就是逾越不了的,就像楚琛根本不會施舍給平凡到低微的他一個眼神。
所以,快點沖破你那層正常人的僞裝吧。
“原來是這樣。”良久之後,陳家年這才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笑得健氣又陽光,“我隻是沒想到楚琛會喜歡……爹系。”
意思是我這朵青春靓麗的玫瑰怎麼就□□這個中年秃頭的人身上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認幹爹呢,時忻予在心中默默替陳家年補充完了後半句。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翟茗冷哼一聲,“所以這位從外面過來的無關人士,還準備讓細菌在病房裡停留多久?”
“哦對了楚琛。”陳家年權當沒聽見,“你不是說不喜歡香水百合嗎,我就又去下面花店買了束其他的,你看這個喜不喜歡?”
時忻予吸吸鼻子打了個噴嚏。
“花粉過敏。”翟茗看了一眼便下了定論,然後他揮揮手像是在驅趕什麼髒東西一樣,“拿遠點。”
·
陳家年最後還是走了,隻是在他關上房門的一瞬間,透過那道門縫,時忻予直直對上了對方直勾勾的眼神。
像是什麼熱帶雨林裡動物的粘液一樣讓人起反胃。
不過還是要感謝他拖的這麼長的時間,導緻翟茗最後也因為公司有會要開匆匆離開了。
千裡迢迢過來隻為了看他裸/體,真夠閑的,祝他早日步入王氏的後塵。
【吓死我了宿主,差點以為你的任務在這裡就要失敗了。】
腦中傳來223心有餘悸的聲音,時忻予看着重新歸于安甯的病房,一臉平靜道:“怕什麼,他們連碰都沒有碰到我。”
【可可可是翟茗都叫宿主您脫衣服了!而且您還真準備脫!】223的電子音都尖細了起來。
“隻是解了一個扣子而已,連胸都沒給他看到,别大驚小怪的。”時忻予聳聳肩,“而且,不是有人進來打斷我了嗎?”
【如果他沒進……】
223的小電腦瓜子終于一轉,然後他試探着開口道:【這不會也是宿主您算好的吧?】
“對啊。”時忻予一拉被子,給自己重新蓋上,“畢竟,我現在正在被‘監視’着。”
“而視/奸我的人,在看到他的獵物馬上就要被其他男人給吃掉了,他能不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嗎?”
【所以說陳家年就是給宿主您發騷擾短信的那個人喽?】223終于反應了過來。
“嗯哼。”時忻予一邊掖着被子一邊回應道,“原文中确實是沒有提到楚琛收到騷擾短信這件事,但是在這倆人上床玩吃醋質問那一套的時候,陳家年是能精準地說出楚琛前幾天都幹過什麼事的。”
“聯系一下,所以我猜測短信就是陳家年這家夥發過來的,正巧他現在就在醫院,我就選擇順着翟茗的意思來了,能穩住老狐狸,也能證實一下我的猜測,我賺了。”
【原來如此。】223奮筆疾書。
“對了。”終于沒人打擾的時忻予準備重新入睡,畢竟今晚有變态要來,他睡不了一點,“還有翟茗,今天讓他暗爽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消除他的疑心。 ”
【嗯?】
“意思就是說,翟茗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幫我去對付楚覃啊。”時忻予歎了一口氣,“天天試探我也不嫌煩,再讓我對着他喊一次‘親愛的’,我真的能把隔夜的米飯給吐出來。”
【所以宿主準備怎麼攻略他呢?】
“‘攻略’這個詞不嚴謹。”時忻予晃了晃手指,“攻略的前提是‘我愛他’,想讓他也愛我,但我隻想要後者。”
【……宿主,您真的好像一個渣男。】
“我要是真深情,那在這個世界就别想穿着褲衩子了。”時渣男翻了個白眼,“他們隻想和我做/愛,而我隻想和他們玩玩,扯平了。”
插科打诨過後,時忻予正了正神色,“翟茗這家夥最大的特點就是掌控欲,和楚钰的獨占欲不同,他才不會去在意床/伴的過去又或者是将來,他也不會去尋找獵物,但隻要有人主動貼上來,他幾乎可以說是來者不拒的。”
“但前提是,他必須在此期間擁有對方從身到心的掌控權。”
時忻予冷笑一聲,“最好對方還是弱勢那方,方便他翟茗把玩拿捏。”
【所以宿主您才會在他面前……額,梨花帶雨?】
“但梨花帶雨在我身上還會得到進一步的強化,比如你可以站在翟茗的角度想想,如果平時傲氣比天高的一個人獨獨在你面前露出讨好、弱小、依戀來,你會不會覺得很爽?”
223用他的人類情感模拟代碼換算了一下,【會爽。】
“是吧,男人都喜歡幻想這種東西。”把自己也罵了進去的時忻予撇撇嘴,“但在他的面前我還不能一味地示弱,有些時候還是得拿出點少爺的架子,要他時不時就能感受到一下身份反差感的刺激。”
時忻予說完就悶頭睡過去了,留223一系統仔細把他的言論整理歸納放進了《如何讓男人為我瘋狂》這個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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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醒,外面的天已經漆黑,根據223的望風,他睡着的這段時間内楚钰竟然還來過一次。
【宿主我差點就要把你叫起來了。】223還記得時忻予和他說過的睡/奸理論,【可是楚钰隻是拉了張椅子過來坐着,所以我就沒叫醒你。】
“他就在這幹坐着?”時忻予揉了揉眼睛。
【坐着玩了兩個小時的手機,然後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