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其玉照陳述也的囑托,去見了秦代,他神情憔悴到了極點,前幾個月還意氣風發的人現在直接老了十幾歲,像是被抽幹了生氣。
他們照例談了談關于公司的事,順利談妥後,賀其玉說了來這的主要目的。
“秦代,我見到他了。”看到他疑惑的目光,賀其玉接着往下說,“陳述也。”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停滞,賀其玉看到了秦代神色變化的全程,他的神色變化成了一種極其扭曲的狀态。
“陳述也、陳述也……陳述也!”
随即,他短促地發出一聲驚叫,整個人臉上青筋爆起,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狀态。
“他來了……他來了……”他的嘴巴不停地複述這三個字。
賀其玉被他的聲音吓一跳,他注意到秦代恐懼的目光,沒有震驚、沒有太多的愧疚,隻有驚懼。
賀其玉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第一次探監,将話轉托失敗。
第二次去,賀其玉先試探地提起了陳述也,直到看到秦代情緒還算穩定他才又說起。
他将要轉達的話一一說出。
“你先前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覺,你的的确确見到了陳述也的鬼魂。”
“他讓我轉告你,就算你自首、就算你後悔了,他也不會原諒你。他希望你的後半輩子都陷入不幸,一直都在有他的噩夢裡度過。”
“這次,他成了真的鬼,就不會再放過你。他要讓你一直贖罪,直到你的罪孽徹底贖清為止,他才會放過你。”
秦代本就蒼白的臉上更像是塗抹了一層一層的面粉,雙嘴翕動,顫抖的地發出嗬嗬聲,雙手握成拳,逐漸有鮮血從裡面溢出。
眼前的畫面成了恐怖片裡的荒誕場面。
“不,他不會放過我的、他做鬼也不會放過我的,他會死死地纏着我,讓我不得安生。”秦代像夢呓一般地重複這些話,“我已經為他報仇了,我真的為他報仇了,真的。”
“我是愛他的。”
“我隻是一時犯了糊塗。我是想和他過一輩子的。”
他的呢喃聲裡有着後悔、還有着怨恨。
賀其玉看着頹喪的男人,欲言又止。
陳述也早在兇手被抓之後就已經去投胎了,現在應該早已不在人世。
他知道的話就不會這樣的恐懼。
賀其玉替陳述也感到不值,他不知道他并沒後悔,他隻是在害怕他來找他複仇。
他又慶幸陳述也不知道這些,又可以少些難過,心無旁骛地去投胎。
賀其玉到了最後,隻對秦代說:“你在裡面好好贖罪,也許——”賀其玉沒能說完,時間到了。
他沒能說出陳述也投胎的事。
天色泛着昏黃,時間點卻本該是烈陽當照的時間。
賀其玉走在人群間,使他一時憂愁的這件事已經到了尾聲。
他的神色疲倦,大約是因為忙碌,身體相比以前消瘦了許多。
秦代大概會被判三年,這已經是他家裡多方運作的結果。
他想到看守所裡的人,不禁深思,也許他現在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賀其玉對于這個曾經的朋友感官複雜,他看起來并不像是個罔顧法紀的人,沒想到做起事來這麼狠毒。
按照他們的行動軌迹,秦代第一開始是想帶他的這個前任潛逃到國外,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最後沒有這麼做。
他沒有帶着前任上那一天的輪船,而是報了警。
明明他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
賀其玉想,這應該是陳述也找到了他們。
也許是秦代良心發現,也許是他被吓的不得不報警。
他更傾向後者。
賀其玉心底泛起絲絲涼意。
他忽然明白了陳述也那天的感慨,世上并不是所有的愛人都和他們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真心。
多是三心二意的人,遇到一個全心全意愛自己的人是一件極其幸運的事。
燕峤……現在怎麼樣了呢?是否也像這些鬼一樣去投胎了呢?
賀其玉再一次地想起他,他幾乎每天都要想念一次。
陳述也走之前,告訴他的事讓他覺得鄭燕峤玉還在他身邊。
賀其玉又再次陷入一種糾結當中,他不禁想他是不是還在身邊,可他又無時無刻不對這種感覺感到難堪。
他怎麼能這麼自私。
賀其玉思緒沉沉,他的心情和現在的天氣一樣,全是陰霾。
陳述也其實還說了一些話,他說他現在必須要回去了,他的執念已了。
人不想投胎大多是因為執念。
那鄭燕峤呢?
他的離别也是因為對他的執念消散,還是說他根本沒有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