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内」
肖媛迅速幫單粱處理完需要的資料後,開始糾結如何向戴珩津開口要賠償金的事。
第一,她昨天把話說的絕中絕絕子,把戴珩津罵得狗血淋頭;第二,她當面拉黑了邢哲,并揚言再也不會聯系;第三……單粱還活着,雖然隻有她們一家知道,但替沒死的人以去世的名義索要賠償金,是犯法的啊!尤其她還是名律師,知法犯法!
她趴在自己的書桌上,像個精神分裂患者,一會兒傻笑“嘿嘿……單粱沒死”,一會兒撓頭“天呐怎麼說!怎麼辦!”
肖媛媽媽敲門進來叫她吃午飯,看她趴在桌上打滾兒,“怎麼了這是?”
肖媛聽到媽媽的聲音,噌地一下坐直,毅然決然嚴肅道,“媽,什麼都不要問,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做的一切事都和你跟爸沒有任何關系。”
“你這孩子,怎麼開始說胡話了呢?”肖媛媽媽懷疑肖媛神經不正常,扭頭喊肖媛爸爸過來,老兩口兒站卧室門口看肖媛迅速收拾小提箱和手提包,“媽,我要出差一段時間,有個大案子。”
“啊?什麼?你不是上午還在幫單……”
“臨時接手的工作,我走了啊,你們兩個出門記得戴好口罩,别去人多的地方,有情況就聯系小姨她們,讓童輝(表弟)過來幫幫忙,我趕飛機,先走了啊!”
兩口子一路跟肖媛到門口,“也是先吃口飯再……”
“不吃了媽,來不及了,走了啊!”
老兩口面面相觑,摸不着頭腦,“什麼工作這麼突然啊?”
她已經決定為單粱違法了,不想連累家人,所以才收拾行李,暫時入住酒店,然後把邢哲從黑名單裡拉出來,握緊手機為自己打兩次氣才撥通。
邢哲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接聽後狐疑地探問,“肖媛?”
“是我,邢先生,有關于貴司代表對員工家屬進行賠償的提議,我想了想,決定接受,希望盡快安排時間,我們再次進行約談。”
“嗯……”邢哲想了想,并不意外肖媛突然接受賠償的轉變決定,“我需要和戴總溝通時間,如果,你方便的話,能否告知接受賠償的原因?”
肖媛沉默,她正在腦中瘋狂尋找合理的理由。
邢哲等了一會兒,疑惑地看了看手機,“喂?”
“在聽。”肖媛還沒有想到。
“……”邢哲以為她不願跟自己說,“如果不方便說也沒關系,不過見面時,戴總八成是會問的。那你稍等,我去和戴總溝通。”
邢哲語氣十分客氣,态度也很好,肖媛挂斷電話後,嘟起嘴嘟囔,“他是怎麼保持這種完美的精神狀态的?”
邢哲快累死了,要不是還惦記着挽回肖媛,他才沒這麼好的脾氣,因為這件事影響了他的私人感情領域,所以他現在對戴珩津頗有成見,打過去電話時和對肖媛的暖言暖語截然相反,冰冷生硬地,“戴總,肖媛想接受您的賠償,想跟您約時間續聊,您看今天下午三點時間方便嗎?”
他說完後等待回複,不料卻是戴珩津的媽媽李瀾接的電話,“珩津還在睡,他有些發燒,肖媛是誰?”
“啊……”邢哲聲音放緩了,“李阿姨您好,這件事電話裡說不清,等戴總醒來後我再跟他确認吧,給您添麻煩了。”
“你不要挂,”李瀾阻止他,拿着兒子的手機離開卧室,“請你告訴我,單粱是誰?珩津一直在念這個名字,如果你清楚發生了什麼,請務必坦言相告。”
“阿姨……這個……”他其實也不太清楚這兩個人什麼時候在一起了,同樣一頭霧水,“單粱是戴總的新助理,他來之後我就被調到秘書室專職了,平日戴總應酬或是出行都由單粱負責……這次出國兩個人也一起去了,但是……”
李瀾暗覺不妙,追問,“但是什麼?”
“就……隻有戴總回來了……”
李瀾反應很快,“你剛才說的肖……賠償的事,是不是跟這件事有關,你們那天在涼亭争吵,也是這件事對嗎?”
邢哲憋屈啊,抿抿嘴,“您都聽到了……”
“是,我從沒有聽過有人用那麼難聽的話罵我兒子,”李瀾生氣道,“即便珩津有錯,他也不是那種會逃避責任的性格,那位小姐為什麼要一直惡語相向?幫我安排和那位小姐見面,我要跟她談談。”
“阿姨,那位小姐是單粱的家人,這次意外,雙方都很難過,讓戴總自己解決更穩妥些,您先消消氣,我會盡快辦好這件事情的。”
“不,我一定要見那位小姐,我要聽到她親口收回那些侮辱珩津人格的話,當面向珩津道歉。”
大媽你神經錯亂啊,你兒子把人家弟弟害死了,人家都要去法院起訴你兒子故意傷害了,你還想聽受害人家屬給你兒子道歉?!真煩這些不谙世事、唯我獨尊的上層人士,但他又不能明說,隻好打馬虎眼,“好,我會為您轉達約談的意思,确認後跟您聯系。如果戴總醒來無恙後,也勞您告知戴總一聲。”
“我會的。”
李瀾挂斷電話,扭身開門回卧室,戴珩津眯開泛紅微腫的眼睛,“……媽,你在跟誰講電話?”
李瀾見他醒了,急忙坐到床邊,掌心貼在戴珩津額頭上試溫,“怎麼樣?有沒有哪裡難受?”
頭還有些昏沉,身上也涼絲絲的,但他搖搖頭,“沒什麼事,”看着李瀾手裡的手機,“是誰打來的。”
“……你的秘書。”
“他什麼事?”
李瀾看他一眼,壓下嘴角正色道,“你先告訴媽媽,你這次出國遇到了什麼?怎麼一直沒有和家裡聯系,還有,單粱是怎麼回事?我聽你一直在念這個名字。聽說還涉及到賠償問題,發生什麼了?”
一提到單粱的名字,戴珩津就止不住地悲傷,眼睛幹澀,淚腺腫着,欲哭無淚,難受到窒息,痛苦地擡臂遮住自己扭曲的面龐,吐不出來任何音節。
李瀾看得揪心不已,她從沒見過自己兒子這般痛苦難受,也哭腔着輕拍兒子安撫,音色放緩關心,“到底怎麼了,你不要難過,你難受媽媽更難受。”
良久,戴珩津才哽咽着開口,但手一直壓在臉上,看不清他的表情,“……媽……我喜歡他……可我,……他……我真的喜歡他,我是真的……”
李瀾感同身受,咬起下唇憋住積攢眼睑的淚水,“我知道了,别想了兒子,别想了……”
戴珩津做不到,越是讓他不要想,他越想得深刻,他的思緒無法逃離那場災難的黑洞,被無數隻來自深淵的黑手無情拖墜,癔症般忏悔呢喃着,“他用命換了我,……我真的不想放棄他,我也不想把他留在裡,我都想好給他一個家了,我都想好要跟他一輩子了……他已經答應跟我回來了……是我沒拉緊他的手,如果我當時,我當時……”
李瀾撇開頭,吸氣吐氣釋放心中的酸澀,擦掉眼淚,眨眨眼睛,繼續安撫勸解着,“不是你的錯,是他願意為你付出的,這不怪你。”
怎麼不怪他,戴珩津覺得李瀾安慰的話也同樣刺耳,沒人更理解他現在的心情,“我想自己靜一靜……您休息去吧。”
李瀾不放心地囑咐了幾句才離開,戴珩津現在什麼都聽不進去,他陷入太深,隻想要單粱。
調整情緒,聯系邢哲,得知肖媛再次約他談賠償,想都沒想便答應了。
為了避開家人,他選去公司辦公室聊這件事。
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半個多小時,靜靜坐在沙發裡,回想與單粱初見的那天,被他留在這件辦公室許久,最後憤怒砸窗,引起他的注意。手指摩挲溫和平滑的皮面,仿佛還能感受到單粱遺存的氣息,想到這裡,情緒操控能力完全崩潰,又不禁心酸難受起來。
他沉浸在悲傷裡無法自拔,邢哲帶着肖媛推門進來時,沒料到他在,愣了一下,然後兩人看到他那悲痛的神态,都動了動嘴,很默契地沒有說話。
戴珩津草草收斂情緒,也是徒勞無功,他準備好接收肖媛的謾罵了,等對方入座旁位,他便主動道,“需要多少,我不會還價。”
肖媛心裡緊張啊,現在隻有她一家知道單粱還活着,看到眼前戴珩津潦草落魄的樣子,動了恻隐之心,可她絕不能暴露單粱的消息,闆着臉,生怕戴珩津發覺一絲破綻,“五百萬。”
戴珩津目光注視着她,沉定片刻,才轉開視線伸手向邢哲要支票單,“現金周轉需要時間,沒辦法一次性給你,分五次付清,今天先給你一百萬。”
肖媛認真想了很久需要錢的理由,可她發現戴珩津根本沒有要問的意思,疑惑,不解,但她不想主動提,把疑問咽進肚子裡,接下了巨額支票,收進手提包,“簽協議吧,我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她的良心開始作祟,“你支付賠償金,我不會起訴你了。”
“我沒有準備,”戴珩津問都不問邢哲便拒絕簽協議,“不光賠償,今後生活上有困難盡可聯系我。”
肖媛對他360°翻轉式态度感到陌生,微皺眉心,“我需要問一下,您現在的精神是處于清醒狀态麼?”如果是非清醒狀态,這筆錢事後是可以追回的。
“是的,我很清醒。”戴珩津坦言心理設想,“我隻是想擔起單粱遺留的責任,照顧你們。”
“……”肖媛動動嘴,搞什麼,這麼深情,怪肉麻的,“好,我知道了。”拎起手提包準備走,“剩下的什麼時間給?不需要每次都見面吧?”
“不用,我會讓邢哲聯系你的。不會讓你等太久。”
協商完美落幕,肖媛沒罵他,戴珩津松了一口氣;戴珩津這麼痛快的給了錢,肖媛也松了一口氣。
現在唯一把心提在嗓子眼兒的是邢哲,送肖媛離開辦公大樓,分别時,拉住肖媛的手,“還需要聯系你幾次,不要把我拉黑。”
肖媛現在沒心思談情說愛,她隻惦記着如何盡快把錢轉移到單粱手中,“知道了。”然後扭頭酷酷地走了,留給邢哲一個冷飒幹練的背影。
邢哲像是那個有大病的,被這樣的肖媛牢牢吸引住了。
返回辦公室,發現戴珩津還呆坐在那裡,“戴總,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今天可是休息日,讓他休息休息吧!
“你跟我去個地方。”
“哪裡?”
戴珩津站起來,“墓地。”
“?”這是魔怔了?難不成還要給單粱買一處衣冠冢?
他猜錯了,戴珩津沒有他想的那樣瘋魔,但其實也差不多了——找到墓地的管理人,把黃江敏的墓從普終區換到了高等區,面積比以前多了一倍。
墓地管理人說需要時間更換,不是當天就能改的,戴珩津點點頭,竟要來掃把和抹布,親手為黃江敏掃墓。邢哲一聲不吭跟着他,看他打算折騰到幾時才肯罷休。
戴珩津也沒在意邢哲自始至終站在旁邊絲毫不幫忙的冷漠态度,擦完石碑,站起來,眼前發黑,向後退步踉跄險些摔倒,邢哲這才動手,上前一步扶住他,心想平時叱咤風雲的老闆怎麼跟林黛玉似得嬌弱無力,再一想,“戴總,您不會還發燒呢吧?”為了驗證猜測,他抽出一隻手摸戴珩津額頭,燙得厲害,“生病還亂折騰!真服你了!”
戴珩津頭次聽到邢哲對自己這麼說話,迷迷糊糊笑了笑,“我沒事兒,不用你扶着。”
邢哲撇嘴,他現在也失戀了,還要照顧另一個大齡失戀男青年,命真苦,“我帶您去醫院。”
“不,不去醫院。”戴珩津現在極度反感醫院,“送我回家。”
邢哲才不管,把人拖上車,說去就去。
幸好隻是普通的發燒,但已經燒到了39.2°,住得是之前單粱被下藥昏迷救治的那間病房,邢哲歎氣,滿肚子無奈沒人可說,發消息給肖媛,「戴總生病了,高燒」
收到信息的肖媛莫名其妙,“告訴我幹什麼?無聊。”
傅一宇和秦司霁那裡解封了,被關瘋了的兩個人一個聯系老師,一個約見方總,誰也不想在家多呆半分鐘。
方總熱情地邀請傅一宇參觀他應召擴大的新直播團隊,傅一宇在這群人中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見的人,大學宿舍老二,苗田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