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批準你的實戰演習,甚至還會申請把你畢業後的崗位分配向邊緣崗位傾斜,因為讓你這種人上最前線,無異于送你去死。我是指揮官,我得為别人的生命負責。”
“最後,祝你考試順利。”
布萊克說完又拿起了電子屏,開始專心閱讀。
伊斯頓要是能忍下去,他就不是問題學生了:“你——”
“伊斯頓同學,我隻問你一個問題。”布萊克的目光沒有從電子屏幕上移開。
“告訴我,在戰場上,指揮官下令讓你跳下面前的未知裂縫,你的行動應該是什麼?”
“我......”伊斯頓思緒又不受控制地回到了選拔的那天。
接入模拟對戰系統後,他們一行人操控着機甲在一顆荒星上前行,探索過程中,面前出現了深不見底的裂縫,黑漆漆的裂縫像是在荒星上撕開了一道口子。
“跳下去。”
身為指揮官的布萊克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讓伊斯頓愣住。
跳下去?他?現在?
伊斯頓覺得這簡直是莫名其妙,把開始考核前被反複叮囑過的“服從命令”抛到九霄雲外。
伊斯頓心想,這種不合理的命令,明顯就是為了測試他們是否會盲目服從,而失去了自己的想法。
和他有一樣想法的還有一個人,于是他們就在裂縫前站在,看着丁嶼毫不猶豫地操控着機甲,跟着布萊克跳下了裂縫。
幾乎是下一秒,伊斯頓的考核結束了,在斷開和機甲鍊接後的他還有些懵的時候,他就得知了自己的考核結果:
不合格。
伊斯頓當場愣在原地。
這算什麼?這就結束了?他不合格?
伊斯頓當即沖下模拟台,走到了正在書寫結果的擔任考核員的老師面前,語氣不好地質問道:“這是什麼情況?”
老師擡頭,确認了伊斯頓的身份後,語氣嚴肅,不容置疑:“如你所見,不合格。”
“我不服氣,憑什麼我不能參與這次的實戰演習?”
“身為一名士兵,而不是身為一位哨兵,記住這一點!我們不需要不服從命令的士兵,不需要你有反抗的意志!認清你所處的位置。”
“指揮官又怎麼樣?我難道不能自己去思考嗎?”
“自主思考的權力隻在指揮官手裡,等你什麼時候成熟到,能獨當一面成為指揮官,再來和我講要‘自主權力’吧!”
和老師的一通對話,一直在伊斯頓腦海裡重複播放,成為了他這段時間的噩夢素材。
從他分化為S級哨兵的那一刻起起,從他離開那條發臭的街道的那一刻起,從他進入帝國學院起。
伊斯頓就一直為了升上四年級後的實戰演習而努力,他是稀有的S級哨兵,是被評價為本屆學生中機甲天賦最高的存在。
但在升上四年級後的第一次實戰演習資格的選拔考核中,自己就被無情地刷下了。
伊斯頓接受不了這個結果,甚至也不知道怎麼去理解這個結果。
什麼叫作為一個士兵,而不是作為一個哨兵?什麼叫絕對服從?哪怕那個命令荒誕可笑?
他先前所有的躍躍欲試在當時的半小時的考核時間裡,被無情而迅速地打碎。
從那天起,伊斯頓就陷入了無盡的噩夢中,又面臨季考,自己本就不擅長理論考試,又是一段時間得廢寝忘食地學習,學到昏天黑地,還得去校醫室配藥。
“告訴我,為什麼你要下達那種命令?”
告訴他,他為什麼被拒絕?
布萊克沒有擡頭,但伊斯頓就是知道他沒有在看自己的資料,他是在思考。
“這個問題,丁嶼同學在考核結束後也問了。你和合格者的區别就在于,她在接收到命令後,選擇了把疑問摁下去,表現出來的隻有絕對服從和相信。”布萊克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音量中等,但在伊斯頓耳朵裡,比任何的一次都要震耳欲聾。
“伊斯頓同學,你知道為什麼你沒有選擇跳下裂縫,就考核結束了嗎?原因真的很簡單,你在做出不行動這個選擇後,你就‘死’了。”
死了?伊斯頓瞳孔微縮起,越發不理解了。
“當時模拟出來的星球,環境的複雜程度,已經是現在這種情況下,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的。你隻需要知道,那一條看似荒誕的命令,其實指向的是唯一的生門,就足夠了。而留在生門外的你,自然就是‘死’了,而‘死’了,又怎麼會合格呢?”
聞言,伊斯頓沉默了很久,他依然不理解,上戰場難道就要成為一個無情的機器嗎?
軍隊至今保留人類士兵的編制,而不是把研究精力放在無人駕駛機甲或者仿生人士兵這些方向上,難道不就是為了人類的這寶貴的自主思維嗎?
更何況他也聽說過,拒服從測試越高的人,在軍隊高層越常見,這不也是一種鼓勵人認真思考的體現嗎?
“不要混淆概念。盲從和信任是兩碼事。在于蟲族交戰的過程中,你要無條件地信任指揮官的命令。”仿佛聽見了伊斯頓的心中所想,布萊克說道:
“我們是在和宇宙間已知的最為詭異的生物在戰鬥,每一條你覺得荒誕的命令,都是無數人用血肉堆積出來的經驗。”
“伊斯頓同學,我希望下次見面,請你作為一位士兵,去服從命令。”
布萊克不再說話了,伊斯頓知道,這次他是真的在認真閱讀,不會再回答他的問題了。
伊斯頓擡腳,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考試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