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細端量厭厭,而後笑道:“雪蘭發簪可帶回來了?”
厭厭點了點頭。
“怎麼不戴上?”白公子瞧着厭厭發髻上的紅繩詫異問道。
實際上那發簪用帕子包着正躺在厭厭懷中,她甚至打算替那隻簪子去求姐姐們給繡個好看的荷包,總之是生怕戴一戴便會壞了,尤其是那雪蘭花瓣,雕工絕佳,跟真的一樣,如此更不舍得戴了。
厭厭不好将自己心中所想說出口,故此擡起手腕露出白玉镯,“戴着……戴着的……”
她那點兒小心思哪裡夠看,白公子目光似水,滿懷着柔情看着厭厭,這一看更是不得了,她倏然低下頭去。
“等我來接你,很快,去吧。”
這句話從頭頂傳來,厭厭如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頭。
所謂等他來接,就該是成親那日的事了。
半更雪前頭的一行長街換了新裝,全城都挂上了紅燈籠,城門口也跟着沾了光,成串鞭炮炸了個震天響,清晨初至便将一整個肅辛城喚醒,怕是家家戶戶的大公雞都覺得被搶了風頭。
街頭街尾一眼望去鋪上十幾裡紅裝,不曉得動了哪層關系,竟尋來幾個大雁妖站在半更雪的門口,長長的脖子系上紅花,粗瞧着倒像是要下鍋的水鴨,着實有些滑稽。
門口擺着的花馍是請人在後廚現蒸,凡是有人路過見者有份,地丁娘子的鋪子也關了門兒,隻要白公子看得過眼就都包了場。
鑼鼓隊敲敲打打在城裡走了許多個來回,幾個吹笙的樂人臉憋得通紅,累得靠在半更雪的圍牆邊兒上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吹了,直逗得一衆圍觀之人樂得前仰後合,怕是肅辛城多少年沒瞧過這樣的陣仗,說不準上一次還是在老首領成親的時候。
眼瞧着日頭一點點升上去,若是一般人家,大多不會選擇正午,可旁人都覺着有錢人的心思猜不透,何況那白公子見過大世面,興許就跟老百姓不一樣呢?所以懶得深究。
人聲此起彼伏,成親大多是請至親好友,再富裕些也是隻請認識之人,而今卻不同,提着請帖可入主席,其餘若是有願意賞臉散席亦可入座,若是實在沒位置還可以提些菜回去吃,因此多了些生面孔。
高樓上,厭厭坐在銅鏡前審視着身着喜服的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深吸了口氣,不過眨眼間便洩了氣,幽幽歎上一口,比那爐子上的水壺動靜還要大。
“第一百二十四聲。”少白身上的喜服與厭厭身上那件很是相似,連發髻也都一樣,隻不過要比厭厭少一根白玉雪蘭簪,她騎跨在窗沿,手裡握着個脆桃,一邊兒啃着,一邊兒向樓下眺望,“嘿,别說,人還真多,一會兒到樓下,你再歎氣知會我一聲兒,我好跟人家解釋,不曉得的還以為濁姬将你賣了呢,總不好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裡讓人以為你不願意嫁。”
“少白姐姐又戲弄我!厭厭隻是……隻是……”厭厭蹙眉,瞧着鏡中的自己很是不滿意,倒不是覺得滿頭發飾不好看,而是有些擔心罷了,前日一回來,濁娘便将計劃告訴了她,卻未說白公子要如何安排,想來賓客都是認識白公子的,想換也難,濁娘隻說首領自有安排,至于怎麼安排一點風聲都沒露。
“不是我戲弄你,我是聽你濁娘說的,成親是大事,真神是會看的,若是在今天不高興,那以後的日子真神都會讓你過得不快活。”窗前的櫃子上桃核排排坐,少白瞧着樓下許多人簇擁着一抹紅,大概就是白公子,那人群裡該是潛藏了許多狼兵,危險未至之前還能造些聲勢。
“那……那……厭厭不歎氣了……”厭厭聽了少白的話忽緊張起來,真神這東西管他是真是假,總沒人盼着自己日子過不好。
少白沒心思想這些,放下最後一個桃核,這盤子裡的桃子也就剩盤底那點兒沒洗淨的毛了,她斂回目光,轉頭看向嬌小可人的厭厭。
“别忘了濁姬說的話,一會兒你隻管在堂裡拜堂,堂裡坐的都是親近之人,應該是安全的,待等着拜完堂自會有人帶你來換我,之後你便不要再出來。”少白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