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少白尋思着如何表達種竹子是天方夜譚,“你聽說過北禺有竹子?”想了又想還是狠不下心将話說絕。
“聽說過,古籍中說北禺有巨竹,伐之可做船。”綢桑興緻沖沖,他常常堆着一臉真假難辨的笑,除此之外的表情皆是稀罕之物,可比玉谷神泉飲上一瓢。
“古籍還說什麼了?”少白忽而想起昨夜裡的夢,原是想着他見多識廣,興許能問出個一二來,但一聽見綢桑要在北禺種竹子,又不那麼确定這古籍是不是先人寫來逗弄人的,專等着後人發現記的都些是玩笑話,躲在墳包子裡翹着二郎腿,一邊兒食着香火,一邊兒看笑話,興許還侃上兩句:小東西着道了吧?爺逗你玩兒呢!
“這已是全部,許是我還不夠費心思才沒找到呢?”竹苗都是白公子打南邵送來的,說是等長了筍子拿筍子抵銀子,年年送,年年也吃不上竹筍,是白公子罕見穩賠不賺的買賣,綢桑每每憶到這兒就覺着有趣,而今站在樹下低頭暗自歡喜,笑得身子也跟着顫。
真是奇怪,竟能因一句不辨真僞的話執着到現在。
少白垂眉忽生愁容,終還是将想說的吐出了口,“古籍……有沒有提到過關于……龍的事兒?”
“龍?”
頭頂碧空如洗,明媚的陽光直将他的肌膚照得更加白皙透亮,隻見面上的表情若時光停滞般愣了一愣,綢桑似是在琢磨些什麼,盯着少白的眸子尋思了好一陣。
院子已打掃差不多,放下手裡的東西緩步走到少白跟前去,盡數将她眼前的陽光遮住。
少白圓溜溜的眼睛透着真摯憨實,對上綢桑笑着的月牙眸子,讓外人瞧來很是别扭,無論如何,他都是第一眼讓人喜歡,相處久了讓人生厭。
“聽說過一些,不過也隻是聽說而已,要不你問問我?興許有你想知道的呢?”綢桑面上一臉期待模樣,好似等答案的人就是他自己,随手理順衣袍,坐在少白身邊之前還弓下腰吹了吹門檻上的塵土,倒是個好生講究的人,隻不過他自侃講究二字之前要加個窮,窮講究。
“就是……你可知道一條黑龍?傳說中被隕星砸死的那條,你可知道關于它的事兒?也不知道是不是聽多了,總是能夢見它……”除此之外,其他的夢要麼睡醒時隻記着個大概,要麼沒一天便也忘了個幹淨,唯有關于龍的不同。
“夢見它……你都夢見什麼了?”
少白挪了挪屁股,門檻硌得她屁股疼,在腦子裡将之前的夢翻出來好生整理一番,這才驚覺雖一直能夢到,但内容着實不太多:“其實也沒什麼,隻不過是一條奄奄一息的黑龍在山頂被渾身包裹火焰的隕星砸死,若是說有什麼新奇的……”少白言語一頓,糾結了一小會兒便接着道:“倒是瞧見了一個雪白的身影,好似在向深淵下墜,周身都冷得很,能瞧見好些冰霜。”
“你為何要同我講,就不怕我告訴别人?要知道這世上最是怕與衆不同之人,便是你那……朋友,已是難以藏于衆人,若你再成為衆矢之的,莫說北禺,南邵也不會放過你們。”綢桑笑着反問,瞧那表情裡是帶着些許受寵若驚的,大抵是因為自打來了北禺沒人不對他設防,哪怕是雲起。
如此一問少白十分果斷搖頭,“我着實想不通你要害我的理由,況且……”她用肩膀撞了撞綢桑,直撞得綢桑向另一側栽倒過去,心裡想着還真是弱不禁風,面上立馬笑嘻嘻,如玩笑般說:“況且我們這也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怎麼?你不記得那黑衣人?”
綢桑一愣,撐着門檻回身向着一層層書櫃平舉胳膊,掌心熒光閃爍,幾本書輕盈自在從書櫃躍下,飛到綢桑懷裡。
“南邵玄談、北禺志怪全錄、全荒随筆、古獸志……”他如數家珍介紹着,随手翻開那本全荒随筆。
保存不夠好,被社君的子子孫孫當成開胃菜,此吃書是真的吃書,少白甚至還有閑心嘀咕一句:“這老鼠倒是肚子裡真的存了些墨水兒。”煙熏色的書頁上隔不幾頁盡是洞。
“你可知人、妖、魔、靈、神裔有什麼分别?”綢桑轉頭側目。
少白懵懂搖頭,許是她迷惑的樣子像極了初生的幼獸,很是讨人喜歡,綢桑恨不得去捏一捏她的臉蛋兒。
“神裔是出生便天賦靈力,而妖則不同,靠修煉獲得靈力。”
“至于靈,器靈隻是其中之一,更多的先天沒有形體,月有月靈、日有日靈、山川湖海皆有靈,他們要日積月累,興許一萬年、興許幾萬年,才能有一個契機化形,卻未必是化人,所以他們的路很漫長,一旦化成便沒有死這一說,與山河同在與日月同輝,于他們而言,死亡便是重生。”
少白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所謂修煉對她而言就是像是醫館裡搓藥丸子,将身體裡不均勻的氣搓成一團,再均衡分布到身體每一處,直至充盈,她反倒是不大懂那些照本宣科的東西,“那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