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瓷是秦州所産,隻是現下燒制成品不多,僅能燒制花瓶等日常所用,所以杜娘子未曾聽說過。”何青接着解釋道。
見杜時笙似是若有所思,他又問道:“杜娘子,去過秦州?”
杜時笙回過神來,笑道:“兒的家鄉也是秦州。”
“原來如此,杜娘子見笑了,某方才在娘子面前班門弄斧了。”何青喜道,“這樣算來,某與杜娘子也是同鄉了!那今日這汝瓷花瓶,必要送給杜娘才好。”
杜時笙含混答道:“兒許多年未回秦州了,家鄉的風土人情,皆已記不大清了。”
何青聽聞,趕緊邀了杜時笙坐下,倒了一杯茶與她,笑道:“杜娘子不妨再嘗嘗這淮南茶,是不是家鄉之味?”
杜時笙啜了一口,果然色味香具美,茶韻萦繞,綿長不絕。
“好茶!果真比那些……那些……”
杜時笙終于喝到了心心念念的茶味,一時激動,有些失言了。
不想,何青卻溫和一笑,說道:“杜娘子是不是想說,比那些茶粥,可是要好上許多?”
本朝的茶湯,是蔥、姜、蒜、桂皮、八角和其他香辛料等,杜時笙一直喝不慣。每次聞到,她都覺得,若是放幾個雞蛋下去,定會煮出很好吃的茶葉蛋來。
隻恨這朝代沒有一個陸羽!杜時笙時常腹诽。
隻是,她不敢直言說出,畢竟這是大稷朝世代的口味,即便是重口味,大稷朝的子民也早就腌入味了吧……
沒想到,今日,何青竟搶先說了出來。
二人相視,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杜時笙有一種生逢知己的驚喜,笑道:“何郎君所言極是。兒也覺得,那茶湯叫茶粥确實更為形象。”
何青也笑道:“某也喝不大慣,在秦州老家,有不少人喜歡喝淮南茶,某覺得,這淮南茶味道更為清雅些。”
“茶色清淡,味道卻是餘音繞梁,秦州的茶葉與汝瓷一樣好。”杜時笙又啜了一口淮南茶,稱贊道。
何青聽了,眉眼帶笑,說道:“秦州風物,在大稷不算出衆,但卻受到不少清客追捧。而最受衆人稱道的,是秦州好山水,秦州女郎也是蕙質蘭心。現下看來,果然是沒錯的。”
他說的真誠坦蕩,是由衷的贊美,杜時笙聽了,不覺唐突,反而笑道:“如此看來,兒以後需以秦州女郎自居了。”
何青知她是在玩笑,便說道:“某年幼之時,鄰家楚氏有一三歲的女孩。她家在京城,曾随母親客居在楚氏月餘,也說過同樣的話。她道,自己雖是京城而來,但卻是秦州女,将來她也要與郎婿這般說。”
何青本是想起這件往事,覺得三歲孩童稚語有趣,但不想說完,便後悔了。好似在說,杜娘子與自己如此說,也是這個因由一般……
他本就對杜時笙頗有好感,現下這情形,不禁面上一紅,不再言語……
杜時笙卻并意識到他話中之意,隻覺腦中轟然一響,秦州楚氏,莫不是阿娘族人?
他的名字也叫何青,難不成,他便是夢中的小男孩和清?那個家住京城的小女孩,竟是是自己嗎?
見杜時笙蹙眉不語,何青隻道她惱自己失言,更是局促不安,白皙的耳根和脖頸都泛起了紅暈……
“杜娘子……”何青忍不住開口,方要道歉。
卻見杜時笙回過神來,笑道:“何郎君,兒今日,原是有事要上門求教。”
她現下畢竟是罪臣之女,既然不能笃定和清便是幼時的玩伴,還是不要貿然相認的好。
況且,她今日來此,确實是有另外一件事情相求于何青。
“何事?杜娘子但說無妨。”何青見她又恢複了往日笑眯眯的模樣,便也找回了平日自若。
杜時笙将進門之後,便一直在手中拿着的小包裹,遞到何青面前,面頰飄上兩朵紅雲,垂眸道:“這是兒平日閑來無事胡亂寫的,還請蓮溪居士賜教。”
何青一驚,杜娘子何時猜到自己就是蓮溪居士?
不過,他轉念一想,杜娘子此等聰慧之人,想必初見那日便已了然,否則,這些時日,她怎麼會偶爾與自己探讨寫話本子的技巧。
何青接過杜時笙手中的包裹,打開一看,竟是一疊書稿,第一頁寫着上大小不一的幾個字—《天山俠女傳》。
這難道是杜娘子所寫?何青驚訝地睜大了一雙俊目,翻了翻手稿,見裡面的字迹淩亂,大小不一,滿是墨疙瘩。他又瞧瞧杜時笙,終于明白,為何杜娘子店鋪開張之際,求自己寫菜單了。